一夜無夢。
我推開門的那刻,嚇到了將軍府很多下人。
他們都吃驚地望著我,仿佛我是魑魅魍魎、牛鬼神蛇。
有的還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著我:“她……她沒事……她沒死……”
“我有些餓了,你們能……”
我話還沒說完,他們都一溜煙地逃走了。
接著市井間就傳出了,宰相府嫡小姐不愧是藥學世家,天醫(yī)臨命命格,這下不會再有無辜女子新婚慘死了。
作為這個流言的主角,我被請到了戰(zhàn)老夫人的佛堂。
“老夫人,顧小姐帶到了?!?p> “嗯,讓她進來吧?!?p> 老夫人的聲音有種青燈古佛下,檀香煙飛的飄渺。
我走了進去,老夫人背對著我坐在團蒲,一手敲著木魚,一手盤著佛珠。
她沒有停,我就一直安安靜靜的等著,一點聲響也不發(fā)出。
一個時辰后,這靜謐又莊嚴的氣氛被我不合時宜的肚子響聲打破。
我面色有些尷尬,大婚那天就沒有填飽肚子,今天一早也沒有吃到東西,我已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老夫人停了下來,起身轉過來看了我一眼,然后對著門外的嬤嬤說:“田嬤嬤,讓廚房備點吃食,快點送過來。”
“是,奴婢這就去。”
“顧小姐,坐吧。”
戰(zhàn)老夫人抬了抬手,讓我坐下。
“你是第一個活過了新婚之夜的人。”老夫人沒有看我,而是低頭看著轉動的佛珠。
我覺得這句話有著另一層含義,便裝起傻來:“可能,可能是我命硬吧?”
老夫人沒有就著我的話繼續(xù)說,而是突然抬起頭,來了一句:“你和之之真像?!?p> “老夫人認識我阿娘?”
“嗯,認識,你娘是位很好的女子,只是可惜……”
“可惜碰上顧茳這樣忘恩負義,拋妻棄子的卑鄙小人?!?p> 我說的有些激動。
戰(zhàn)老夫人也很意外我說的如此直白。
“老夫人不必驚訝,您可能也知道我的事情,我除了一身血肉是他顧茳給的外,和這巍峨富麗的宰相府可是沒有半點關系?!?p> “唉,你也是個可憐的孩子?!?p> “我知道今日老夫人找我來的意圖,老夫人放心,我對將軍府沒有任何威脅,我也不是顧茳安插進來的奸細,而且我會好好照顧小將軍的。”
戰(zhàn)老夫人的神色溫柔了些:“你果然和之之一樣聰明,不過你比之之更堅強,我信你?!?p> “謝謝老夫人?!?p> “哎,該改口了…”
我有些扭捏,吞吞吐吐地叫了聲母親。
戰(zhàn)老夫人很高興,這時飯菜也好了,便拉著我入席。
吃完飯后,和老夫人一直聊到了月上柳梢頭,才放我回去。
剛走進庭院,就看見戰(zhàn)無玥在梨花樹下。
我走進:“你怎么來了?”
他轉動輪椅,面向我,抬起眉梢:“這是我房間,為何不能來?”
也是,這本來就是他住的地方。
“聽說你被我娘叫去了佛堂?”
“嗯?!?p> “我娘都問了你些什么?”
“母親沒有問起什么,只是因為我是第一個活下來的,就叫我過去了?!?p> “這就叫上母親呢?”
我臉一紅,揪著裙擺:“是……母親讓我改口的……”
“罷了,推我回房吧?!?p> 我有些詫異:“你今天也睡這里?!”
“有何不妥嗎?”
我趕緊擺了擺手:“沒有沒有?!?p> 然后殷勤地跑了過去,推他回屋。
房間里突然多了個人,還是我名義上的夫君,氣氛有不一樣,溫度感覺也上升了些許。
“那…那個…今晚你睡床,我就睡這兒?!?p> 我指了指靠窗的軟榻。
“這是當然。”
我內心有些無語,雖說你身患殘疾,有些不便,可畢竟是男人,怎不知憐香惜玉,哪怕是口頭也行啊。
我訕訕一笑,從柜子里拿出被褥,鋪起了軟榻。
正準備躺下去休息會兒,卻被幽幽叫起:“替我梳洗寬衣?!?p> 我立起身子,在心里說了一遍又一遍:“不要害羞,有什么好害羞的呢?你是他娘子,伺候夫君休息很正?!?p> 我走到他身邊,俯身靠近,解開他衣服上的紐扣。
我們離得好近,都能感受到雙方鼻子呼出的氣息撲在臉上,熱熱的,還癢癢的。
我想我的臉應該是紅了,不然怎么那么熱。
于是我想著加快速度,可卻越忙越亂,手指頭都變笨了,最后一顆扣子怎么解也解不開。
就在我著急著,一只手搭在了我的手上,我抬頭,就看見那張紅潤的嘴唇張開:“你怎么這么笨,一個扣子都解不開?”
他搭著我的手,一下子就解開了。
我連忙起身,輕晃了晃頭,想將上頭的熱意晃散。
戰(zhàn)無玥看見連耳朵都紅透了的我,低頭淺笑。
我望著別處,對他說:“這下可以了吧?”
可這會子的戰(zhàn)無玥就像個磨人的妖怪:“那當然不行,這都沒脫完,而且你還要扶我上床。”
我的內心是絕望的。
可沒辦法啊,誰讓我活了下來了!
于是我又繼續(xù)解開他的衣服,還好他外面穿的長袍。
接著我準備扶他上床,可我高估了我的力氣,扶起戰(zhàn)無玥是個艱難的任務,既不能表現(xiàn)出自己沒用力,又不能傷到他的自尊心。
終于,我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撫上了床。
我去外面端來了熱水,好在他還知道自己的手沒廢掉,洗了臉。
我換了盆熱水,脫下他的鞋子和襪子,卷起褲腿,將他的腳放進了桶里。
我看到這雙折了的腿,露出來的部分全是大大小小的傷疤,由于常年不動,肌肉已經萎縮了。
“燙嗎?”
我剛說出口就后悔了。
床上的戰(zhàn)無玥,聲音有些冷:“你說呢?你不會以為廢了的腿能感受到溫度和疼痛吧。”
“對不起……”
“呵…沒事。”
我看著桶中的腿,想起我曾在阿娘留下的書里看過一個案例,也是雙腿癱瘓,沒了知覺,書上說了治療的法子,而且那個病人最后也能站起來了。
我內心有些雀躍,抬起頭對他說:“我會點醫(yī)術,我曾在一本書上見過類似的病例,上面的那位病人最后能夠站起來了,你要試試嗎?”
我原以為他會答應,誰知他拒絕得很干脆:“不要。”
“為什么?”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你是不是嫌棄我是個廢物了?”
我看見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滿嘲諷。
我低下頭,聲音有些失落:“我沒有……”
這一夜,兩兩不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