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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念

第八章:二哥

浮屠念 不悟啊 1745 2022-06-29 01:31:07

  趙家的二哥人人都喜歡,但是趙家人都恨他。

  二哥沒有讀幾年書,等成年了就出去當(dāng)兵。那年頭,當(dāng)個兵是要戴著大紅花的,等走的時候,火車站那是人山人海。

  綠皮子車一動,發(fā)出幾聲滴滴的鳴聲,冒出一陣陣白煙。穿著綠軍裝的二哥興奮的探出了腦袋,看著窗外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長臉的,麻子臉的,老的,少的,都洋溢著興奮的笑容。就像那家里,出了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一般。

  二哥坐在火車上,他不知道當(dāng)兵的意義。他僅僅知道當(dāng)兵了,就有飯吃,有衣穿,以后不會受人欺負(fù)了。這個年代,軍人在中國的地位出奇的高,這種情況在人類歷史上是很罕見的,人民對于軍隊的擁護可以達到如此程度。真正是看到了解放軍,就像看到了親人和希望。

  二哥在軍隊里呆了五年,他本可以繼續(xù)留在軍隊里的。畢竟他還會開拖拉機,開汽車這種高技術(shù)的活呢。那時候一整個縣,小幾萬人口,屈指可數(shù)的兩三個人會開這玩意。所以二哥還是一個有技術(shù)的香餑餑。

  但是二嫂在二哥轉(zhuǎn)正那一年,哭著鬧著說大嫂欺負(fù)她了,那哭的叫一個見者傷心,聞?wù)呗錅I。年輕的二哥迫不得已就回了鄉(xiāng)里。

  他本想著等自己混出頭了,就在城里安家,讓自己的孩子再也不用當(dāng)農(nóng)民。他種了半輩子地,知曉農(nóng)民的苦,他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也受苦。為人父母,要做的不是規(guī)劃他們的人生,而是提供可能。為人父母誰不希望孩子能有個輕松愉悅的成長環(huán)境,以后能有個安穩(wěn)又不太辛苦的工作。

  二哥回來了,正如他走的那天一樣。綠色的軍裝,胸口一朵碩大的紅花,滿面笑容歸鄉(xiāng)了。念安看著此時的二哥,眼里充滿了羨慕。

  “二哥一定吃過肉了,那肯定是一個月一次的那種,唉,我啥時候才能長大呀,長大了我也有肉吃了”

  二哥回到了鄉(xiāng)里,正因為他有技術(shù),所以很受那些領(lǐng)導(dǎo)的待見。不過二哥也有一個壞毛病,他的嘴太直了,心里藏不住事,看到啥說啥。也許正是這個問題,才導(dǎo)致二哥后來郁郁而終。

  隊里好幾年前就搞了個拖拉機,可惜沒人會開,這二哥一回來,哎喲,終于有人會開了。只見二哥天天開著拖拉機,冒著滾滾濃煙,夯夯響著到處亂跑??粗車従觽兊难凵瘢犞麄兺瞥绲脑捳Z,二哥滿足極了,但也漸漸迷失了自我。

  二哥畢竟是出去過的人,見過世面,知道這世間繁花迷眼。日子久了,二哥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總嫌棄地方小,容不下他一身本事。

  “我不說去大城市里,起碼也要到縣城吧,你看我一身本事,就是那個婆娘非要叫我回來,害得我英雄沒有用武之地。”

  二哥逢人便說,剛開始人們還附和幾句,到后來就點點頭,再到后來直接懶得理他??啥缰萌糌杪?,依舊喋喋不休。再到后來人們都學(xué)會搶答了,二哥只好對著墻,對著拖拉機,對著癩蛤蟆吐訴他的懷才不遇。

  后來有一天二哥突然不開拖拉機了,聽說是有一次喝酒的時候,他說他們隊長怎么怎么樣,被人傳出去了。隊長知道后大怒,

  “老子對你這么好,你不記得我的好就算了,還拿著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到處說,我不要面子的嗎”

  于是那一天起,二哥就再沒摸過拖拉機,而那輛拖拉機也就放在那里直到生銹,報廢。

  經(jīng)過這件事,二哥心里更不舒服了。在二哥眼里,他是這個村最有本事的人,他一個隊長怎么敢這樣對他!他越發(fā)的記恨自己的老婆,越發(fā)的憤世嫉俗。

  直到有一次和村高官吃飯,他喝高了,對著馬書記說

  “馬大臉,你……”

  馬書記最忌諱別人叫他馬大臉,二哥喝高了胡言亂語也就算了,酒后村長提醒他給馬書記賠個禮道個歉,這事也就這么過去了,誰知道二哥犯了混,

  “臉跟個磨盤一樣,不是馬大臉是啥子?還有啊,我說你這個村長一天天閑求的沒事做嗎?總管這些破事,不想著搞點大事做做!不行了我來當(dāng),反正我可是一身好本事,以后一定會很有出息的?!?p>  村長氣的連說了三聲好,然后摔門而去,二哥反而大笑,

  “天生我材必有用,我輩豈是蓬蒿人”

  二哥拽了兩句詩可惜還是錯的,村長聽到后更加氣憤了。自那以后,原本和他關(guān)系比較好的村長也不理他了,二哥反而認(rèn)為,是他們覺得高攀不起自己然后退縮了。但現(xiàn)實總是讓二哥備受打擊,于是整日飲酒,甚至老婆孩子都快沒飯吃了,但凡他弄到一點錢也要買酒喝。并且他就是從路上隨便拉個人一起喝酒,都不會和家里人一起。所以二哥很受鄉(xiāng)里人喜歡,誰不喜歡白嫖嘛。但是二嫂和幾個孩子受了不知多少苦。

  后來念安出山后,突然聽說二哥死了,急忙跑回鄉(xiāng)里,只見的一座孤墳立于小山包上。他在二哥墓碑上寫下了兩行詩:

  人生也有涯,而恨也無涯

  若識平凡身,豈是平庸人

  

不悟啊

若識平凡身,豈是平庸人。我們要學(xué)會接納自己,即便他并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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