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志愿

　　“嗯，風之星塔研究所，第一區(qū)支援，回第二區(qū)老家……”好不容易解決了交接的問題，這一批剛滿二十二歲的新任神使們積壓已久的工作志愿審核終于提上了日程，“回家，支援，支援，回家，回家……”盧卡奇亞郁悶的揮手，躺倒在辦公椅上，屏幕上的文件也因為先進的物理模擬系統(tǒng)而散亂開來，“他們是沒有一個人愿意留在恒星塔的嗎？”雖然他心里多少也明白，前段時間鬧了這么一出，避之不及也是情理之中，但多少還是有些泄氣。

　　“這也不是你的錯?！甭肺靼舶矒崴频奈⑿?，“在這里住了十年，這個年紀的孩子多少都想要出去看看。”他從角落里調出來辦公助手，看著他一張一張將散亂的文件重新整理到一處，“等他們最終想要停泊的時候，恒星塔總歸是他們的家。”視線回到屏幕，路西安突然想發(fā)現(xiàn)了什么寶物似的按下了暫停鍵，“小盧卡，這里有個人志愿是留在恒星塔欸?！?p>　　“哈？真的假的！”盧卡奇亞聞言立刻坐起身，差點撞到了桌緣，雙手支撐著身體仔細的閱讀，“奈奇斯，來自第三區(qū)，星力適應值31%”點了點頭，他又坐回了辦公椅，“我記得他，是半年前才覺醒的，當時我?guī)缀跻_認他無法成為神使了。”想到奈奇斯平日里的表現(xiàn)，盧卡奇亞不由得有些疑惑，“我記得他這么多年來一直都一副隨遇而安的樣子，也沒有成為神使的執(zhí)著?！庇绕涫窍肫鹚切┳屓擞行╊^大的小發(fā)明，盧卡奇亞更是一腦門子官司，“我有時候甚至覺得他只是想要來學習星晶科技而已?！眻竺蔀轭A備役神使估計也是想要碰碰運氣，能不能更方便的研究星晶科技罷了，“幸好我考慮到他是西羅歐推薦來的，沒有那么早下定論。”考慮到路西安并不認識西羅歐，盧卡奇亞順口介紹道，“西羅歐就是前幾天和你提過的第三區(qū)的巡查神使，他……比較特立獨行，嗯，但他是個負責的好神使?！北R卡奇亞看上去并不想就這一點細說，路西安也識趣的沒有繼續(xù)詢問。

　　“那么，要通過申請嗎？”路西安對這位奈奇斯有些好奇，“說起來，像他這樣并不是完全以成為神使為目標的人多嗎？”“怎么可能！”盧卡奇亞像聽到了最愚蠢的問題一般夸張的嘆氣，“成為預備役神使卻最后無法成為神使的人大多活不過四十歲?！闭f到這一點，盧卡奇亞想到那些自己曾經(jīng)的學生中，最早的一批未能破繭的孩子們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所剩無幾，哪怕是活著的應該也時日無多，心中不由得涌上一陣酸澀，臉上也掛上了有些悲傷的神情，“星晶蟲會破壞他們的血管和骨骼，神使花束會抽干他們的血液?！彪m然神使的末路一般也是如此，但多虧了他們的身體不會成長的特質，他們總是過世的十分安詳，仿佛僅僅沉睡了一般，即使是死于意外，也是整個遺體隨風逝去，只留下神使花束在原地綻放，而那些孩子不同，隨著身體的成長與衰老，他們也會因為星晶蟲與神使花束的力量而變得扭曲佝僂，這也是為什么盧卡奇亞從來沒有去看望過他們的原因，“當然會通過?！北R卡奇亞深吸一口氣，平復了情緒，從脖子上摘下自己的星之鑰匙，在奈奇斯的申請書上按下了按鈕，“不管是誰，有一個是一個咯?！彪S著真正的少年般俏皮的語氣，盧卡奇亞的神色恢復到了平日里歡快的樣子。

　　路西安敏銳的察覺到了他轉瞬即逝的悲傷，但對盧卡奇亞的過去并不了解的他覺得一切安慰的話語都有些蒼白無力，因此他張了張口，最終也只是轉移話題，“嗯，這個奈奇斯……”盧卡奇亞聽到他的名字有些疑惑的抬頭，方法在奇怪路西安還有什么疑問，看的路西安感覺到了些許尷尬，急忙解釋，“咳，我是說，我們可以改天見見他本人，說不定可以知道他為何改變了注意?！薄斑@樣也好。”盧卡奇亞點頭將此事提上了日程，路西安繼續(xù)問道，“說起來，除了奈奇斯這種目的，還有其他人的目的讓你印象深刻嗎？”這句本應是安慰的話語反而讓盧卡奇亞的表情又凝重起來，在路西安思考著需不需要道歉時，盧卡奇亞緩緩開口，“有一個小姑娘，她的目的也不是成為神使?！被蛟S因為她不夠虔誠，她也確實沒能成為神使，“她以前總是讓我給她講故事，不過后來就不了，她的愿望……我想她是想要活著，和自由吧?！北R卡奇亞看著欲言又止的路西安擺了擺手，又重新投入了工作之中，“這事說來話長，她無法成為神使的話，閣下未來是沒機會和她有什么交集了，不了解也罷?！庇钟眯侵€匙批準了幾個申請，輕描談寫的介紹道，“其實她身世還算罕見，有三個區(qū)域的血統(tǒng)，名字的話，是叫……”

　　“瞳，是這么發(fā)音的吧?！泵髁恋姆块g及其簡約，沒有任何裝飾與家具，僅有一臺看上去仿佛是拘束用具的機器，將由于病痛折磨，比起同齡人看上去要纖細許多的女人吞入其中，由于雙目遮蔽，季安羅尼并不能看清她的神情，，只能自顧自的唱著獨角戲，“父親可能是邊境之地居民與第二區(qū)居民的后代，而母親來自第一區(qū)?！奔景擦_尼念出了她的身世，“眾所周知第一區(qū)居民身上的動物特征僅僅只是裝飾——僅限清醒的時候，當他們深度睡眠或是身為神使可以自行控制的話——”他隨意找了個墻角坐下，身后小的不成比例的翅膀輕輕拍動，便仿佛離巢一般脫離了身體，在依舊面無表情的女人手邊降落，啄了一下拘束帶的卡扣，又盤旋的飛回了身體，季安羅尼也如同突然醒來一般坐起了身，“但你不行，來自其他區(qū)域的血統(tǒng)決定了你的另一半身一旦離體便無法返回?！?p>　　那便意味著死亡，女人知道他沒說完的話是什么，這便是她不得不長時間待在這臺機器中，且可能終生無法深度睡眠的原因，“你嘲諷一個得了溶血之疾的人并沒有意義?！睂Γ苎簿褪沁@么可怕的基因缺陷，這使得各個區(qū)域一般不會通婚，她那個有著邊境之地思想的父親不信邪罷了，“還是說你想要殺死我？”在她幼時，父母告訴她隨著擬態(tài)凝膠技術的發(fā)展，她遲早有一天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而有著成為神使的天賦也讓她相信自己是被神祝福的孩子，因此，即使身體不能走遠，她仍然總是求著溫柔的盧卡奇亞老師為她講述來自外界的故事，使她的夢可以在外翱翔。但噩耗接二連三，她聽聞擬態(tài)凝膠技術被限制研究了，在那之后，她便沒有再聽過故事，而這次的神使考核卡在29%也正式為她判了死刑，她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動手吧，我不會反抗。”

　　“我可不是來殺你的?！奔景擦_尼對她的毫無抵抗有些驚訝，但還是按照原來準備好的臺詞說了下去，“你不甘心吧？最新的擬態(tài)凝膠技術可以給你帶來天翻地覆的改變?！彼X得自己仿佛在說廣告詞，又或者給了他們最新研究成果的合作者本來就是在寫廣告詞，“我們的技術能夠讓所有人，真正的平等?！?p>　　仿佛惡魔的低語成真一般，選擇的權利如同蘋果一般被交到了女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