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莞爾一笑:“怎么,三爺不請我往屋里坐坐么?”
賈璐忙說道:“平兒姐姐快屋里請,只是還沒來得及收拾,還請姐姐見了不要笑話?!?p> 賈琮卻趁著二人說話悄悄順著墻根溜出了門。
來到屋內(nèi)平兒略打量了一回,也沒什么可收拾的,屋子里除了一些基本的家具其他事物一概沒有。博古架上空空蕩蕩,連個(gè)插瓶瓷罐都沒有,只有床上放著還沒來得及鋪好的被褥枕頭和幾件衣服。
平兒心里嘆了口氣,看來大太太還是不把這個(gè)便宜兒子當(dāng)回事啊。
將懷中的包袱放在桌上打開了說道:“這是二太太和二奶奶給你收拾出來的一些衣物和筆墨紙硯,你看看中不中用?”
賈璐略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都是極好的,平兒姐姐回去了替我謝謝二太太和二嫂子吧?!?p> 平兒問道:“怎么,哪一樣不中意?”
追問了幾句賈璐才支支吾吾的說道:“這些衣服,大紅大綠的……顏色太艷了些個(gè)?!?p> 這些都是給寶玉做的衣服,賈寶玉又愛紅,故而衣服多是些大紅大紫的艷色,賈璐看著實(shí)在是心里頭膈應(yīng)。
平兒聽了噗嗤一笑:“原來你不愛這個(gè)。那你喜歡什么顏色?”
賈璐道:“什么都好,都是太太的賞賜,只是……若是能素凈一些就更好了。若是寶玉穿著這樣顏色的自然是富貴好看,我穿只怕不太像了。”
平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原來璐哥兒喜歡素雅的,知道了。過來先試一下這幾身衣服合不合身,若是哪兒不合適我?guī)Щ厝ヂ越o你改一改?!?p> 賈璐本不想這么麻煩,平兒卻一再堅(jiān)持,也只得由她了。
看著賈璐身上一條條紫色的“鞭痕”平兒不由得心頭一緊:沒娘的孩子沒人疼?。?p> 衣服長短倒也合適,不過是賈璐胳膊腿太瘦了穿上略顯肥大。
平兒又拿出尺子仔細(xì)量了賈璐的身量尺寸才說道:“這幾件不改也穿得,你就將就兩天,我這已經(jīng)有了你的尺寸,等回去了同二奶奶說,讓人找些料子出來給你做新的就是了。”
賈璐忙說道:“哪里還用做新的,我有這些穿就足夠了?!?p> 平兒一笑道:“傻孩子,你還不懂么?昨兒那件事鬧得肯定外頭許多人都聽說了。
這會(huì)子你出去念書了多少人都得看著你呢,你若穿得體面也還罷了,若是再穿得不得體,不是讓那些人又拿了話柄么?”
“哦……”賈璐似懂非懂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那奶嬤嬤呢?”平兒又問道。
賈璐搖了搖頭:“許是去睡中覺了,許是去賭錢了?!?p> 平兒也沒說什么,而是將幾件衣服仔細(xì)疊好了放進(jìn)柜子里,又將床給他鋪好了。
“我也得回去跟二奶奶交差了。三爺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去前頭璉二爺院子里找我去?!?p> “平兒姐姐,你人真好?!辟Z璐發(fā)自肺腑的說道。
平兒只是笑笑,也沒說什么,出門去了。
回到鳳姐處將事情說了一回:“璐三爺說讓我替他好好謝謝二太太和奶奶呢,說若不是二奶奶,只怕他用不了幾天就得餓死在自己屋里了。”
說到這里嘆了口氣道:“這孩子也是可憐見的,身上瘦的皮包骨,還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你說他不過是一個(gè)孩子,做了什么錯(cuò)事就該這么對他?”
鳳姐道:“這事就不用咱們操心了。現(xiàn)在只看著老太太和二太太的意思做就是了?!?p> 經(jīng)過這么一鬧鳳姐現(xiàn)在非但不惱賈璐,反而有點(diǎn)感激他了,感激他一來便給自己創(chuàng)造了個(gè)露臉討好的機(jī)會(huì)。
正說著外頭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問道:“二奶奶在屋里么?”
鳳姐知道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心腹,不敢托大忙請進(jìn)來笑道:“周姐姐好,什么風(fēng)把你這大忙人吹到我這了?快屋里坐!平兒快給周姐姐倒茶來。”
周瑞家的笑道:“快不用麻煩,我是奉太太的命來給二奶奶看看府里的名冊的?!?p> 說著將一本榮國府的花名冊在炕桌上攤開了。
鳳姐聰明精細(xì),唯獨(dú)在一件事上吃了虧——不識字。
榮國府上下正經(jīng)主子雖然只有這幾個(gè),丫鬟婆子里里外外的奴仆加在一起卻有七八百人。
如今賈母將發(fā)放月錢的差事交給了鳳姐,自然要讓鳳姐盡快的熟悉榮府里的人。
更重要的是要知道哪些人是有臉面的,哪些人是老太太的人,哪些人是大太太那邊的人,哪些人是王夫人這一邊的。
周瑞家的便對著花名冊上的人名一一說了起來。
賈母屋里有幾個(gè)大丫鬟,每個(gè)月月錢多少,哪一個(gè)是什么脾氣秉性,分管賈母屋里的什么事情,事無巨細(xì)一一說來。
鳳姐則是仔細(xì)聽著盡量不漏分毫。
----
邢夫人院。
容嬤嬤并沒有去睡覺賭錢,而是正被罵得狗血淋頭。
一場風(fēng)波鬧下來,賈璐成了可憐弱小無助的受害者,王熙鳳則是溫柔大方懂事的新媳婦,兩邊都討了好處,只有邢夫人成了苛待庶子的惡毒后媽。
甚至賈母還當(dāng)著自己的新兒媳婦面給她沒臉!
無處發(fā)泄的邢夫人只能將一腔怒火化作溫柔的話語傾瀉到容嬤嬤身上。
容嬤嬤則是滿腹的委屈,要如何對待賈璐是她敢拿主意的嗎?還不都是王善保家的或明或暗指點(diǎn)的?
王善保家的還不是聽了你大太太的意見?怎么這會(huì)子鬧出笑話來成了我一個(gè)人挨罵?
被狠狠訓(xùn)斥了一頓的容嬤嬤出了院子正好看見王善保家的,不禁埋怨道:“姐姐這回可坑了我了,不單挨了一頓罵,大太太還革了我一個(gè)月的銀米!”
王善保家的道:“這事怎么怨我?你當(dāng)是我的意思么?
要怪也只能怪你怎的這么大的日子不好好看著,偏偏讓這短命鬼跑了出來到處混撞?”
容嬤嬤也是一臉委屈:“璉二爺大喜的日子,怎么也得粘粘喜氣,出來討點(diǎn)賞錢喝杯喜酒不是?”
王善保家的冷笑道:“是了,這回好了吧?你這喜氣沾得大太太得了好大的沒臉,不罵你罵誰?”
容嬤嬤無言以對,只得又問道:“那往后該怎么著?”
王善保家的道:“還能怎么著?這會(huì)子府里府外的人都盯著呢,自然得大面上過得去。
不過出了府么……這位璐三爺不是要去義學(xué)里念書么?
若是在學(xué)里被人欺負(fù)了,這可就怪不得咱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