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將宋漪漣帶回到他的洞府。她無法忍受這種陰險狠毒之人在她的狐族多待一刻。
“蓉蓉,你不僅要毒死我,你還怕我死在狐族會弄臟了那里,是嗎?”宋漪漣癱倒在地,他眉頭緊皺,顫抖著雙唇,問。毒藥令他痛苦不已,細密的汗珠從他額頭不斷沁出,他的臉上毫無血色,一片慘白。
“辟毐之毒,由斷腸草、彼岸花、水仙花、曼陀羅和風信子制成,再以狐族特有的蠱靈石入藥,雖不致命,卻能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宋漪漣,我不會讓你死,我要讓你生不如死。”她睥睨著他,冷酷地說道。
她眼中的厭惡與怨恨是那樣濃烈,這讓宋漪漣不禁心寒。他艱難地開口,聲音顫抖著,道:“你就那么討厭我,那么恨我嗎?”
“是的?!彼幕卮鸶纱嗬?,不帶一絲猶豫。
他“哼哼”冷笑兩聲,自嘲地點點頭,道:“好,好啊。所以,你給我下毒,又把我?guī)Щ剡@里,是打算讓我自生自滅嗎?”
“沒錯。不過你放心,辟毐之毒每天只發(fā)作三次,每次半個時辰,也就是說,除去毒發(fā)的一個半時辰,其余時間你仍然可以正常生活?!彼龑㈦p手背在身后,圍繞著他緩緩踱步,居高臨下道。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哦,對了,這樣的日子將持續(xù)兩百年,待兩百年后,我會給你解藥,到那時,你我的恩怨也就兩清了。在這期間,我不準你踏入狐族半步,更不準你見翊兒。”
“呵呵呵......我謝謝你對我如此‘仁慈’,不過,你還是殺了我吧,給我個痛快。雖然我很傷心,但死在你手里,我不后悔。”宋漪漣強忍著痛苦,艱難地說道。
蓉蓉猛地蹲下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她狠狠盯著他的眼睛,憤恨地說道:“你想解脫?做夢!冥耀的身體可是一點一點地腐爛掉的,我豈能讓你痛快地死去?”
宋漪漣絕望地閉上雙眼,一滴淚從他眼角滑落。
半年之后,瞅準了時辰,蓉蓉來到宋漪漣這里,看他毒發(fā)時的慘狀。并不完全是為了解氣,實際上,她是怕他找到其他法子偷偷解毒——雖說辟毐之毒唯有狐族特制解藥可解,但宋漪漣向來狡猾,又精通邪術,難保不會研究出什么邪門的解毒方法,故而她來此查看。
她進入洞府,輕悄悄地來到床前。此刻,宋漪漣正痛苦地蜷縮在床上,床單被他的汗水浸濕,他緊緊閉著雙眼,眉頭擰作一團,脖頸、手臂等多處青筋暴起。她目睹著他的慘狀,心中的疑慮漸漸打消,不由道:“宋漪漣,這是你應得的,好好受著吧!”
說完,她轉身離開,不愿多看他一眼。
次日清晨,狐王殿上,成翊站在王座前,看著下面一眾朝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他眉頭微皺,卻也無可奈何。原來,蓉蓉昨日外出后至今未歸,成翊派人四處尋找,卻沒有任何消息,這才引得眾人議論紛紛。
這時,一名侍衛(wèi)匆忙跑來,由于太過慌張,他摔倒在了殿門外。
“何事慌張?可是狐王回來了?”成翊不緊不慢地問道。此刻,雖然他的心中突然涌現(xiàn)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但他必須表現(xiàn)得淡定,不能讓旁人看出他有一絲慌亂。
“回......回稟皇子,是宋君,他帶著狐王回來了。只是......只是......人在寢宮,您還是自己去看吧......”侍衛(wèi)驚慌不已,滿頭大汗道。
聞言,顧不得其他,成翊當即離開大殿,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寢宮里,宋漪漣正坐在床邊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床上躺著的人。他神色頹敗,面如死灰,雙眼布滿了血絲,嘴唇灰白干裂,沒有半點血色,像是被抽走了靈魂。
“父親,您回來了!您的病好些了嗎?母親這是怎么了?”成翊來到寢宮,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心一沉,急切地問道。
宋漪漣轉過頭來看向他,原本早已干涸的淚腺再度濕潤起來。他的嘴唇無法控制地顫抖著,艱難地說道:“她睡了。永遠不會醒來了。翊兒,你已經(jīng)長大了,要學會堅強。”
蓉蓉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她的臉除了毫無血色外,美麗依舊。她是那么地安靜,看起來像是真的在熟睡,讓人覺得她并沒有死,僅僅只是睡著了而已——至少成翊是這樣覺得。
“這不是真的,對嗎爹爹?阿娘只是睡著了,她很快就會醒來的!”成翊跪在床邊,僅僅握住母親的手,呼喚道:“阿娘,別睡了,醒醒啊,快醒醒!”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冰冷的沉默。
“為什么會這樣?爹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成翊帶著哭腔問。
昨日母親還好端端的,怎的一夜之間竟撒手人寰?這太過突然,以至于他不敢相信。
良久,宋漪漣才出聲。他表情木然,沉聲回答道:“是意外。昨日,你母親前去洞府看望我,見我病發(fā)時痛苦不已,便動了盜取靈藥的心思,結果……等我趕到時,她已被法陣所傷,沒了呼吸。”
原來,那靈藥只生長在人族地界,要想得到它,就必須穿過人族與妖族的交界處。然而,在交界處,那里布滿了各種法陣、機關和陷阱,那是人族為了防止妖族闖入,由除妖師們專門設下的,兇險異常。
成翊聽他說著,淚水在眼眶里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能收住。他把頭伏在母親的手背上,肩膀在聲聲嗚咽中起起伏伏,仿佛一只受傷的小獸。
作為一個男孩兒,父親從小就教育他,要勇敢堅強,不許哭哭唧唧。所以,他從五歲那年就再沒哭過。直至今日,兩百多歲的他哭得像個孩子。
宋漪漣單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無聲地撫慰著。
良久,成翊停止了哭泣,像是終于接受了母親逝世的現(xiàn)實。他的眼眶紅腫著,看向宋漪漣,問道:“父親,以后該怎么辦,您有什么打算?”
宋漪漣面容憔悴,眼里浸滿了悲傷,昔日那雙星眸中意氣風發(fā)的光芒早已不復存在。他如今痛失所愛,這世上還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
除了翊兒。在蓉蓉失去心跳的那一刻,他甚至也想隨她而去,可是翊兒呢?他該怎么辦。雖然他已經(jīng)長大了,可他畢竟年輕,要想掌管好整個狐族談何容易呢?
宋漪漣艱難地讓自己暫時逃離出悲傷的沼澤,他語重心長地說道:“翊兒,等你母親的喪事結束,以后就由你來掌管狐族。我的病怕是好不了了,等你掌握好駕馭之術,我便離開狐族,云游四海,求醫(yī)問藥。在這期間,我會教你如何去當好一個狐王,你不用緊張,也不必害怕。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狐王?!?p> 成翊眉頭微皺,原本悲傷的面容多了一些沉重。他成年還沒多久,成為狐王,對他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挑戰(zhàn),他甚至連一絲準備都沒有,要說不緊張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別無選擇。母親驟然離世,父親又身患重疾,他作為狐族皇子,背負著整個狐族的命運,理應履行他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