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在房中掩面哭泣了好一陣子,悲痛過后,她開始對冥耀的死心生疑竇。
冥耀體格健壯,向來很少生病,好端端的,怎么會突然患上怪疾?但凡患病,必存在觸發(fā)疾病的契機,也就是病源,是治病的關鍵。找出病源,即知病理,患者的問題便可迎刃而解??衫亲逭埩四敲炊嗝t(yī),卻沒有一個人能將冥耀治好,這就說明,此病的病源復雜難察,正常醫(yī)療手段對其無效。如此看來,此病極為蹊蹺。
蓉蓉走到梳妝臺前,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小巧精致的匣子,從里面取出一顆夜明珠。這顆夜明珠如杏子般大小,通體淡藍色,瑩潤剔透,極其美麗。這是老狐王生前留給蓉蓉的寶物,它能吸收日月精華,持有者用它來修煉,可在短時間內快速提高修為。不僅如此,它還可以將某個場地發(fā)生過的事情展現出來,也就是畫面重現,持有者以法術催動此珠,便可看到珠內投出的場景。
抽屜里還有一根小小的骨笛,她拿起骨笛來到窗前,打開窗子后將骨笛吹響。“啊——啊——”一只墨黑的烏鴉盤旋在天空,它嘶啞地叫了幾聲,旋即落在窗前。
這根骨笛還有這只烏鴉,也是老狐王留給蓉蓉的,用來幫她做事,比如打探消息什么的。烏鴉名叫玄青,之前冥耀跟青璃遲遲未有孩子的事情,就是它告訴蓉蓉的——當年冥耀被黑熊族所傷,蓉蓉擔心他的傷勢,于是派玄青前去打探消息。等冥耀痊愈后便召回玄青,這是她原本的打算,可她最后并沒有按計劃來,因為對他的迷戀,使她想要探聽更多關于他的消息。直到三年前,她誕下小成翊后決定將冥耀徹底放下,這才將玄青召回。
“主人有何吩咐?”玄青抬起頭看向蓉蓉。
“玄青,你將這顆夜明珠帶去狼族,在冥耀的住所還有他常待的地方停留片刻,再把夜明珠帶回來?!比厝厥掌鸸堑?,隨即將夜明珠遞到玄青面前。
“玄青遵命。”說罷,玄青用喙叼起夜明珠,靈巧地飛走了。
深夜,窗外響起鳥類拍打翅膀的聲音,蓉蓉知道,是玄青回來了。
宋漪漣早已擁著小成翊沉沉入睡,蓉蓉輕悄悄地起身,為玄青打開窗子。
“玄青,辛苦你了。”蓉蓉伸出手,輕聲道。
玄青跳上窗臺,小心地把喙中叼著的夜明珠放在她的掌心,說:“倒也不算辛苦,就是臉有點兒酸?!?p> 它這話蠻有趣,蓉蓉輕笑一聲,用另一只手撫摸著它的背,說:“謝謝你,玄青,快回巢休息吧?!?p> “好的,主人也歇下吧。”玄青歪了歪頭,說完飛走了。
蓉蓉輕輕地關上窗子,而后披上外衣悄悄離開房間。寢宮的偏院有一座可以乘涼的小亭子,她來到亭子里,以法術催動夜明珠,察看它所投出的場景。
既然冥耀是從去年秋天開始患病,她便從那之前看起。去年夏天,冥耀是健康的,沒有任何異樣;去年春天,冥耀一切如常;前年冬天,一切如常;前年秋天,一切如常......
場景不停倒退,蓉蓉目不轉睛地盯著,并沒有發(fā)現哪里有不對勁的地方。用眼久了,她感覺眼睛有些酸澀,正打算停下來休息片刻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場景中。
“是宋漪漣。哦,這應該是三年前,他給冥耀送去氣血丹時的場景?!比厝剜哉Z著,并未放在心上。
“等等,他離開時的笑容怎么有些古怪?”
她反復察看這一小段場景,發(fā)現有一些地方好像不太對勁。畫面里,宋漪漣在把氣血丹交給冥耀后,先是不小心打翻了茶碗,并在撿起茶碗碎片時劃破了手;然后在冥耀幫他止血時,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冥耀的肩膀,說是有灰塵;最后就是,宋漪漣在離開時神色古怪,笑容詭異。
蓉蓉眉頭微蹙,雙手緊握成拳,宋漪漣的種種行為讓她感覺有問題。
“不會的,不可能是他,這些景象根本說明不了什么。我要看看更早之前的事情?!比厝仡櫜坏眯菹ⅲ^續(xù)察看。
夜色將盡,東方的天空已經開始微微發(fā)亮,她看了一整夜,除了宋漪漣,她實在找不出第二個懷疑對象。
一股寒意從她心里生起,隨后蔓延至全身,冷得她不禁打了個寒顫。眼看就要天明,她不想被人發(fā)現,只好匆匆回到臥房,將夜明珠放回原處,而后輕悄悄地在熟睡的父子身旁躺下。
不多時,宋漪漣從睡夢中醒來,發(fā)現蓉蓉在怔怔地凝視著他,眼神空洞,面無表情。
他愣了一下,問道:“怎么了蓉蓉,為什么這樣盯著我看?”
“沒什么。我只是半夜忽然醒了,然后怎么都睡不著,只好睜著眼睛等天亮。剛剛我發(fā)現,你這張臉實在好看,就盯著看了一會兒。”蓉蓉淡淡一笑,道。
“什么,你后半夜一直都沒睡???這怎么行?待會兒用過早膳你就補補覺吧,我讓翊兒再跟我去一次狐王殿,這樣就不會有人打擾你睡覺了?!彼武魸i摸摸她的頭,補充道:“還有啊,我這張臉可是風華絕代的一張臉,這么多年了,你竟然才發(fā)現我好看?!”
“沒有啦,開玩笑的。其實我早就發(fā)現了?!比厝卮蛑氛f。
宋漪漣咯咯笑起來,一旁的小成翊被他吵醒了,開始不滿地哼哼唧唧,結果被宋漪漣捏住嘴巴,像只鴨子,十分滑稽。
父子倆打打鬧鬧,既有趣又溫馨,蓉蓉看在眼里,心里卻沒有暖意。此刻的她只想弄清楚,冥耀的病究竟是不是宋漪漣搞的鬼,以及,假如此事果真是他所為,以后她該如何是好。裝作不知道,繼續(xù)和他過下去?不,她做不到??扇襞c他和離,自己又難免心痛,畢竟她對他也是有愛的,況且翊兒也不能沒有父親啊。如此這般,實在兩難。
沒多久,宋漪漣用過早膳,便帶著翊兒去了狐王殿。蓉蓉趁機遣散婢女,隨后取出夜明珠,攜著它在整個寢宮里轉了一圈——狐王殿守衛(wèi)森嚴,宋漪漣絕不可能在那里實施害人的行動,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守衛(wèi)相對寬松的寢宮。
回到臥房,她催動夜明珠察看三年前的場景,很快,她發(fā)現了宋漪漣深夜離開正院,獨自前往偏院的畫面。
只見他來到偏院的書房,從袖中取出一塊手帕放在書桌上,打開手帕,里面是三根頭發(fā)。接著他咬破中指,將血滴在頭發(fā)上,并在手帕上用血寫下“一年”兩個字,隨后燃起三根黑燭,便開始念咒施法。很快地,隨著他施法完畢,“撲”的一聲,手帕連帶著頭發(fā)燃燒起來,瞬間化為灰燼。宋漪漣大手一揮,書房的門被打開,一陣風鉆了進來,將書桌上的灰燼吹得不見蹤影。
這段場景的最后,是宋漪漣心滿意足大笑的畫面。蓉蓉看著這一切,心中一陣惡寒,喉嚨里仿佛鉆進了一只蝎子,堵得她快要窒息。
她從未想過,宋漪漣會對冥耀下手,竟還是用這種邪惡的手段。她更不知,自己的枕邊人竟有如此可怕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