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大殿內(nèi)除了供奉一尊鎏金真武大帝像,兩側(cè)還有一些真武大帝座下的神仙,整個大殿看起來莊嚴肅穆,卻也略顯空曠。
空曠的大殿中還擺著數(shù)十個蒲團,估計是武當核心弟子們用的,張三豐應該會時常在這里給他們講道。
沈行知和周芷若先是像游客一樣在大殿中逛了逛,也不見有道士來奉茶之類的,沈行知便主動開口說道:“時常聽宋將軍說,張真人乃得道之人,向來不問世事,不過問江湖紛爭,可這武當也算家大業(yè)大,你那些徒子徒孫都還年輕,我看許多武當?shù)茏右彩巧蠲鞔罅x,有家國情懷之人,不知道張真人是怎么看這事的?”
這些話沈行知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就差直接問一句,你是打算繼續(xù)挺元還是愿意歸順大周了。
張三豐看起來童顏鶴發(fā),尤其雙目炯炯有神,他雙目似有精芒閃過,像是在認真思考。
隨后張三豐說道:“二十年前老道已經(jīng)讓遠橋代理武當掌門,弟子們的事老道也不怎么過問了,他們?nèi)羰窍胍律阶鲂┦?,老道也不會干涉?!?p> 張三豐這是在說不會干涉宋青書的選擇,算是他的讓步了,不過他這樣的回答并不是沈行知想要的。
只見沈行知輕輕一笑,而后也廢話,直接從衣袖中取出一幅卷軸,當著張三豐的面就將卷軸展開,然后語氣肅然的說道:“這是大周敕封張真人為通微顯化真人的誥命,張真人好好想想,是接還是不接?”
簡單粗暴絕不廢話,就問你接不接誥命?
張三豐臉色不太好看,現(xiàn)在這些軍閥太沒有禮貌了,連點商量的意思都沒有。
“老道早已不問世事,世間虛名早已看淡,不過老道倒是有些話想說與丞相和女王?!睆埲S沒有接誥命,甚至已經(jīng)表達了不接的意思,但又沒把話完全說死。
“張真人請說。”沈行知也不急,誥命一卷托在手中,等著看張三豐還有什么說的。
“女王與丞相都是一時人杰,已算功成名就,何不就此罷手?若再大舉兵戈,只是徒增殺戮,苦的還是天下百姓。老道有一提議,周國不如與大元劃江而治,若女王和丞相覺得可行,老道愿親自奔走為此事牽線搭橋?!睆埲S語重心長的說道,還一副為天下百姓考慮的樣子。
沈行知是萬萬沒想到這張三豐會說這樣的話,他很意外,意外之后是非常的憤怒。
“笑話,劃江而治?憑什么?我大周如今已據(jù)九省之地,麾下大軍近五十萬,不出半年便可盡復江淮以南之地,元廷暴政天怒人怨,早已是破船一艘,大周民心所向,憑什么要和它劃江而治?”沈行知是真的氣,張三豐的形象也徹底在他心中崩塌了。
“自古以來由南向北奪取天下從無先例,這便是天道使然,再打下去不過徒增傷亡,何不讓百姓休養(yǎng)生息安居樂業(yè)?”張三豐還不死心,竟然還在繼續(xù)勸沈行知,而他看起來目光堅定,顯然對自己的觀點理念深信不疑。
沈行知深吸了一口氣,他這個時候真的很想破口大罵了,他忍了又忍,但是最后還是沒忍住。
“張三豐,我看你是修道修糊涂了吧?劃江而治就叫休養(yǎng)生息?你以為這樣就是安居樂業(yè)了?這數(shù)十年來,數(shù)千萬的漢人百姓死在蒙古屠刀之下,這么多的冤魂就憑你一句話就能超度?別說你張三豐了,就是你口中的天尊都承受不起。以前北伐沒有成功,不代表不能成功,這幾十年來漢人一代代的前赴后繼,都未曾放棄光復山河重塑漢家衣冠,這民族之魂未斷,北伐焉有不成之理?至于你所謂的天道,它有幾個師?”沈行知說的擲地有聲,終究沒有說出國粹,最后還是講道理,畢竟對面是個一百多歲的老人了。
而且沈行知注意到,當自己提到民族之魂時,張三豐身軀明顯顫抖了一下,他的目光出現(xiàn)了閃爍,好像有什么令他害怕的回憶出現(xiàn)。
張三豐在害怕什么?他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回憶?沈行知也突然好奇了起來。
“丞相已入化境,又何必插手世俗爭端?這人世江山與你不過是滄海桑田過眼云煙?!睆埲S好像有些說不過沈行知了,開始轉(zhuǎn)移話題,勸沈行知學會放下,學會超然物外。
沈行知冷笑了起來,他很不客氣的對張三豐說道:“原來這就是你修的道,你一心想要成仙成神,可你是不是忘了你本是一個人?沒有這蕓蕓眾生,你又算是哪門子仙哪門子神?”
“芷若你先出去,我要和張真人好好聊聊?!鄙蛐兄又f道,直接讓周芷若先出去。
周芷若感覺到氣氛很不對勁,她有些擔心沈行知,但依舊相信沈行知,沒有說一句話就退出了真武大殿。
當周芷若剛退出殿門,那厚重的殿門就轟然關上,隔著墻壁和殿門,周芷若就感覺到大殿之中有恐怖的氣息凝聚。
但這只是周芷若的感覺,大殿之中并沒有什么聲音,更沒有什么光芒暴起,靜的好像里面連人都沒有。
不過很快周芷若就感覺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庭院之中成群的鳥而慌張的飛走,草叢里泥土中蟲豸慌亂的竄著。
很快不僅是周芷若,就連距離真武大殿較遠的那些人也發(fā)現(xiàn)了異常,原本晴朗的天空再次烏云翻涌。
但這次更奇怪的是,天空只有烏云翻涌,卻不聞雷聲,甚至天地間連一點風都沒有,靜的可怕。
真武大殿內(nèi),沈行知與張三豐相對而立,兩人都沒有出手,但實際上已經(jīng)早已交手了。
他們的身前兩股元氣形成巨大的沖擊,各自調(diào)動天地元氣,這是比任何招式和武功都更加兇險的交鋒。
元氣是一種比真氣更高級的能量,目前為止沈行知自己只能簡單的操控這種力量,除了用來凝練元神,就只能簡單的將之用作攻擊或防御。
總的來說還是用法單一,就好像手持一把利劍,但你不會任何武功技巧,只會拿來砍刺和格擋。
但這說的是沈行知本身,如果他使出越女劍法,現(xiàn)在準確的說應該叫越女劍道,那效果就不一樣了。
張三豐能操控的元氣比沈行知還要多些,說起來實力就比沈行知強,但他本身確實有問題,雖然可以操控元氣,但明顯會出現(xiàn)停頓。
“張三豐,你果然道心有瑕,你在怕什么?你若不能走出自己的陰影,這輩子就別想元神大成了,就算你與我斗下去,輸?shù)囊彩悄?。”沈行知看出了張三豐的問題,他更好奇張三豐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難道這個世界還有能重傷張三豐的人?
張三豐原本確實是此界無敵,不管他道心有沒有問題,單單化境操控元氣就無人能與之匹敵,但可惜遇到了沈行知這個掛逼。
被沈行知說中,張三豐也是神色難看,他自然清楚這么斗下去輸?shù)氖亲约?,原本他也只以為沈行知是初入化境,但剛才沈行知只是稍微運轉(zhuǎn)越女劍法,張三豐就知道自己卵了。
活到張三豐這個歲數(shù),打得過就是打得過,打不過就認輸,他主動后退一步,身前元氣漸漸消散。
沈行知也同時散了元氣,這老道雖然討厭,與自己理念也不同,但確實沒什么大罪過,至少罪不至死。
“八十年前我的道心被破,那人也是丞相,沒想到今日我還是敗在了丞相手下......”張三豐開口說道,顯然是在回答沈行知剛才的問題。
沈行知沒有說什么,他知道張三豐這是要講故事了,便站在一旁靜靜的聽著。
“那時還是世祖皇帝在位,崖山之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南宋早已不復存在,文天祥被囚禁于大都。前兩年里,世祖皇帝數(shù)次親臨勸降文天祥歸降,更是將滿朝漢人文武官員都派了個遍,可卻無一人能勸動文天祥。兩年后世祖大怒,改囚文天祥于它處,那個地方只有一間低矮的土屋,環(huán)境惡劣更斷絕了文天祥食物和飲水,然而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絲毫動搖,只飲雨水和污水度日......”張三豐講起了八十年前的事,那時候他還很年輕,而這個故事的主角不是張三豐自己,卻是文天祥。
“那時我供職集賢院,正是年輕氣盛意氣風發(fā)之時,一日世祖皇帝下詔,命我去勸降文天祥。我也早聞文天祥絕食數(shù)月不死,甚至那么惡劣的環(huán)境下都沒有染病,除了奉詔勸降外,我也好奇一個人究竟是怎么可以做到如此的?他是靠什么活下去的?”張三豐繼續(xù)講述,這個故事世人耳熟能詳,但是沈行知感覺,這故事漸漸開始走向玄幻了。
他沒有打岔,既然張三豐都說道這了,不至于下面就沒了。
果然張三豐調(diào)整了一下氣息后接著說道:“我去了囚禁文天祥的地方,他數(shù)月未進食,已是蓬頭垢面形容枯槁,但精氣神俱在,我知道憑三言兩語不可能勸動文天祥,所以一開始我并沒有表明身份,那時我已初涉道學,便以道人身份與他交談,那段時間我也是獲益匪淺,可以說真正入道也是因他......”
沈行知聽得很認真,他沒想到張三豐還有這樣的經(jīng)歷。
“與文天祥漸漸熟絡,終于有一日,我問他為什么可以堅持這么久?即便不吃不喝也能活著?你猜他怎么回答?”張三豐似乎要說到重點了,但此時他突然問了沈行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