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葉嘛尖上尖。
柳葉就遮滿了天。
陽春三月,鶯飛草長,西湖岸邊川流不息,湖上輕舟泛波,白鷺嬉戲,風景別致。
西湖有如西子,淡抹濃妝,神采不同,陰晴雨雪,風韻萬千,晴中見瀲滟,雨中顯空蒙。
無論春夏秋冬,西湖在落霞煙霧下都能成景,春花、秋月、夏荷、冬梅、各具美態(tài)。
湖畔,掃完墓的許仙,坐在酒館二樓靠窗處,抬頭遠眺窗外湖上之景,心情愉悅的品嘗美酒。
酒并沒有多珍貴,只是在江南流傳頗廣的“綠蟻”,但飲來極有滋味。
許仙小酌一口,青綠色的酒液入口清香,軟綿香馥,浸潤唇齒,同時伴著一股淡淡的酸澀,味道在喉間彌漫。
“許大哥,我也想喝?!痹S仙身側,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說話了。
她身穿紅色水羅裙,眉眼如畫,膚色白皙,極為愛戀的看著許仙,眸子里一股濃濃的幸福感蕩漾開來。
她正是瓶妖。
此刻她現(xiàn)了形,并施法將滿頭銀發(fā)變得烏黑,別有一番韻味。
“好?!?p> 許仙給瓶妖倒了一杯,后者一飲而盡,頓時霞飛雙頰,秀眉微蹙。
“好……好難喝。”瓶妖暈乎乎的說:“再來一杯。”
“不好喝還喝?”許仙笑道。
“酒不好喝,但這種感覺,很舒服。”瓶妖頗為陶醉的說。
“能不能換一個形容詞?這兩個字,我昨晚聽膩了?!?p> 昨晚兩人雙修五輪,許仙兩勝三負處于下風,但成功晉階煉氣六階,實力大增。
瓶妖的臉更紅了,她又喝了一杯,醉眼朦朧:“舒服就是舒服,不換。”
“你醉了?!?p> “沒醉!”瓶妖第三杯酒下肚,隨后軟軟的靠在許仙身上,吐息道:“許大哥,我們回家,第……第六輪……”
“好了,大庭廣眾,不成體統(tǒng)?!痹S仙湊到瓶妖耳邊,輕聲道:“快施法將酒逼出來。”
“不要。”
“聽話?!?p> “我不聽話!”
“怕了你了?!痹S仙見四下無人,拉開袖口道:“不逼也行,你先進來,回去再逼好了?!?p> “你說的,現(xiàn)在就回去嗷。”醉酒的瓶妖,性格大變,咋咋呼呼。
“是,馬上回去?!?p> “乖了。”瓶妖冷不丁親了許仙一下,隨后鉆進袖袍。
許仙無奈笑笑,隨后結賬離開了酒館。
………………
“五塊桂花糕,謝謝?!痹S仙在西湖斷橋邊,找到了賣桂花糕的桂婆。
桂婆賣了一輩子桂花糕,整個錢塘縣,就屬她的桂花糕味道最好。
嘩啦啦……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
天氣說變就變,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仙哥兒,我昨晚聽王婆說,你快成親了?”桂婆笑著說。
“沒有。”許仙收好桂花糕。
桂婆納悶道:“不對啊,王婆說得板上釘釘,一準兒能成。”
“下雨了,我先回家了?!?p> “來,這把傘借你用吧,我住的近?!惫鹌胚f過來一把白色的油紙傘。
“謝謝桂婆?!痹S仙撐傘,邁步走上了斷橋。
斷橋是一座石拱橋。
之所以叫斷橋,是因為冬天大雪過后,橋上積著厚厚的白雪,太陽照到的那一面,雪化了,照不到的那一面,雪還沒化,遠遠望去,就好像橋斷了一樣。
斷橋殘雪便是由此而來。
當然,現(xiàn)在是三月,白雪是見不到了,但此刻落雨紛紛,擊打湖中蔥蔥荷葉,又是另一番景象。
這場雨下得突然,人們都小跑著避雨,不一會,橋面上就只剩下許仙一個人。
他倒不急,悠閑行走。
驀然間,對面出現(xiàn)兩個身影。
一青一白,身姿婀娜。
許仙心中劇震。
青衣女子他不認識,但穿白衣的,赫然竟是青城山千年大妖——
白素貞!
許仙的心情,緊張到了極點。
她為什么沒死?觀音沒下死手?
許仙想不通。
他現(xiàn)在也沒空想這些。
他告訴自己,要冷靜。
白素貞沒有見過他的真容。
可是。
換容符逃不過白素貞的法眼!
只要她當時留心觀察,就能看破一切。
怎么辦?
許仙想要逃離。
不行。
太刻意了。
白素貞千年修為,他不可能逃得掉!
許仙只能賭一把。
賭白素貞出現(xiàn)在錢塘是一個巧合,賭她不認識自己。
………………
對面,白素貞和青衣女子都沒有看許仙。
她們盯著湖面,面上掛著淺淺的笑容。
但腳步沒停。
許仙也沒停,他看著另一邊的湖面。
近了。
越來越近。
三丈。
兩丈。
一丈。
……
沒事了。
果然是巧合。
擦身而過的瞬間,許仙松了口氣。
叮鈴鈴……
清脆的聲響,好似玉器掉落在地。
許仙心中一沉。
他只想不管不顧的離開這里。
但他不能。
正常人都會低頭看一眼。
不看反而不正常。
他終于看了過去。
是一支碧綠色的珠釵。
許仙記得很清楚,這支珠釵,原本插在白素貞的頭發(fā)上。
現(xiàn)在,它掉了。
但白素貞卻沒有發(fā)現(xiàn),自顧自走遠了。
這怎么可能?
以白素貞的修為,她掉根頭發(fā)都能發(fā)現(xiàn)。
她是故意的。
這是赤裸裸的試探!
一瞬間,許仙腦中百轉千回。
千分之一個剎那后,許仙告訴自己。
敵不動我不動。
接著他做了一個正常人都會做的舉動——
撿起珠釵,小跑著追上白素貞:“姑娘,你的珠釵掉了?!?p> 聽見許仙的聲音后,白素貞停住了腳步。
她背對著許仙。
足足過了好幾個呼吸的時間,她才慢慢轉過身來……
緊接著,兩人對視在一起。
時間慢慢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白素貞微微一笑,輕聲細語道:“謝謝?!?p> “不客氣?!痹S仙露出一個自認為最友善的笑容。
無論怎樣,都要演下去。
許仙兩千年也不是白活的。
此時此刻,他就是慶余堂的學徒許仙。
他是凡人。
他根本不認識白素貞。
“雨天路滑,下次小心一點,我先走了?!痹S仙點點頭,緩緩轉身。
成敗在此一舉。
只要能安全離開,則說明一切都是巧合。
但下一息,許仙的心,跌到了谷底。
只見青衣女子橫移兩步,攔住許仙去路后,似笑非笑道:“你有些面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