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未知才值得恐懼
轟隆——
這句話就好像一道閃電，以無比猛烈的姿態(tài)破開蒼穹，擊碎眼前所有美好，然后在腦海中暴虐轟鳴。
無邊黑暗中蔓延出無以計數(shù)的觸手，將顧清裳死死纏住，獰笑著拖入深淵。
“我看見了死亡，看見了崩壞，看見了無邊的絕望?！?p> “事實上，當你聽到我的故事時，我已經(jīng)死過上百次?！?p> “但我依舊絕望?！?p> 富有磁性的聲音不悲不喜，沒有故作神秘，卻有股別樣的力量，讓人忍不住感到壓抑。
“一開始，我很迷茫，懷疑那只是一個夢，可夢會如此清晰地連續(xù)下去嗎？夢能超越我個人的認知嗎？”
“夢或許很神秘，可我很清楚，那是完全超越我認知的東西，哪怕我無數(shù)次接觸過那種詭異，但我依舊可以肯定地說，我完全無法想象他的全貌。”
“或許是我的文學(xué)底蘊不夠深厚，但我依舊執(zhí)著地認為，世間任何的詞語都是蒼白而無力的，那種黏稠、扭曲、凹凸不平、不具備任何幾何形體的詭異是絕對無法用文字和言語來形容的。”
“我將其稱之為，恐懼。”
“它即將到來，必將席卷一切，我看到了，無數(shù)次的看到過它，我始終被絕望所統(tǒng)治。”
幾句話的工夫，顧清裳臉上已經(jīng)沒有半點血色，瞳孔中很難看到焦點，好似已經(jīng)帶入了陳墨刻意渲染的恐懼中。
“但是，我更知道，絕望也罷，恐懼也罷，只是因為我看到的還不夠多，還不夠遠，還不夠清晰！”
“我信仰多年的科學(xué)燈塔依舊璀璨，宇宙中唯一的恐懼只應(yīng)該是宇宙本身，而不是任何東西！”
“唯有洞悉宇宙終極的面目，才有資格訴說極致的恐懼！”
“我看到的，我恐懼的，我絕望的，僅是未知！”
“也只能是未知！”
隨著陳墨語氣的變化，顧清裳感受到了久違的力量。
是啊，我恐懼的，是未知，不是末日本身，更不是三叔……
“我決定一直看下去，我可以什么都不做，但我所做的一切都必須圍繞一個目的……探知真相！”
“一次又一次，我在夢中活得越來越久?！?p> “直到有一天，我活到了最后，雖然那時候的人類近乎滅絕，但我已不再顫抖，不再恐懼，不再絕望?！?p> “我看到了它們，看到了真相，看到了所謂偉大之下的空洞?！?p> “我嘲笑它們，因為它們和我一樣卑微?！?p> “我們都是被未知支配的螻蟻！”
陳墨突然頓了頓，聲音再次變得輕柔，輕的像是自語般的呢喃。
“既然同為螻蟻，洞悉一切的我，為什么不能直面恐懼呢？”
叮——
金屬攪拌匙撞擊玻璃杯發(fā)出一聲清脆悅耳的嗡鳴，將故事帶來的怪誕氛圍徹底驅(qū)散。
“還只是個概念，因為沒有把梗概捋清楚，所以聽著不太像是故事，讓你見笑了。”
陳墨表現(xiàn)得好像是一位縱橫情場的海王，釋放之后，立刻抽身，毫不留戀。
顧清裳做不到，她需要時間思考，需要時間喘息。
足足過了十幾秒，顧清裳閉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嘴角緩緩勾勒出一抹見面以來最舒緩的弧度。
“我很喜歡?！?p> 從笑容上看，她真的很喜歡，甚至又用力點頭，“真的。”
“謝謝。”
陳墨松了一口氣，身體向后靠在柔軟的背椅上，之前那種帶著克制的禮貌在這一刻悄然消失，“現(xiàn)在輪到你了?！?p> “嗯……”顧清裳沉吟一瞬，笑容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更加輕松，那感覺就好似是一只掙脫桎梏破繭而出的絢爛彩蝶。
“這樣吧，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明天給你一個滿……”她垂著眼思考了一下措辭，“一個腦洞大開的故事?！?p> 陳墨注意到顧清裳言語間已經(jīng)沒有了一開始的拘束。
“好，反正我最近都在這里住，你要是有好的想法，可以隨時來找我?！?p> 陳墨這時才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我可沒有名片給你，要不我掃你？”顧清裳很是開心地拿起手機。
噔的一聲過后，兩人加了好友，陳墨備注好顧清裳的號碼，二人又聊了一會之后便各自分開，約好明天聯(lián)系。
望著融入車流的黑色越野車遠去，顧清裳仰起頭望向六月份的晴空。
“天氣真好?！?p> 這些天的陽光，現(xiàn)在才算照在了身上。
一直壓抑在內(nèi)心的黑暗終于破開一絲裂縫，被恐懼僵化的理智思維艱難回歸。
“現(xiàn)在想想，我可真蠢?！?p> 顧清裳眨巴了一下眼睛，轉(zhuǎn)身就往小區(qū)里走，包裹在淡藍色牛仔褲里的一雙挺直長腿邁動之間，鮮活又張揚。
“哼，隨時去找你？聊故事可以，想睡老娘？沒門！”
……
“阿嚏！阿嚏！”
“去把空調(diào)關(guān)了！”
陳墨一連打了兩個噴嚏，趕緊擺了擺手，“不至于，老王。”
老王是個皮膚古銅色的中年大叔，留著干練的寸頭，穿著風(fēng)格也是那種硬派的戶外機能風(fēng)，形象和自身職業(yè)十分合拍。
“那咱們也別在空調(diào)房耗著了，我直接帶您去車間吧。”
“行?！标惸凵裼行┢诖?。
二人剛一進車間，視線就被一輛迷彩涂裝的鋼鐵猛獸所吸引。
“陸地之王、最強越野神車其實都是吹流啤?！?p> 老王用力一拍宛若坦克一般的巨型越野房車，侃侃而談。
“這玩意不改也就圖一樂，神車？”
老王一臉驕傲，“呸！咱改的這才配叫神車！”
看那架勢就要開始扔參數(shù)，陳墨連忙打斷。
“停，我都聽幾遍了，我給你最好的價格，你給我最好的車，就這么回事?！?p> 陳墨抬腳踢了踢大到夸張的輪胎，“另外兩輛呢？能不能按時交付？”
老王一拍胸口，“我的陳老師吶，你可就放心吧，能給你的電影改車，我最近什么活都不接，保證25號前全部交付。”
“保證耐操？”陳墨瞥了一眼對方，“我這可是戰(zhàn)爭片，能實拍就實拍，你可別圖省事，到時候?！?p> 陳墨沒再往下說。
“絕對耐操！”老王急眼了，“陳老師要是不心疼，到時候我直接開著趟一遍地雷陣！”
陳墨這才放心，又去看了正在噴涂的兩輛，隨后便馬不停蹄地跑了一天，把需要跟進的“道具”都看了一遍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傍晚的時候，他又去搏擊館練了兩個小時，吃完教練配的營養(yǎng)餐再回家時，時間已經(jīng)是九點多鐘。
陳墨如往常一樣躺在人體工學(xué)椅上，靜靜凝視天花板。
又一次開始期待零點的到來。
今天格外期待。
“大姐，你可給咱爭口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