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尾小姐是兇手,她以為我是偵探、所以對我產(chǎn)生特殊的錯覺了吧?!笨硕鞯?,他伸手探了一下雨幕,瞬間收獲了半捧雨水。
“八柳先生,估計早已經(jīng)猜到誰是兇手了?!?p> 所以在面對自己認為的偵探時,這兩個家伙肯定會有一些微妙的感情,可以理解成心虛,或者是在意。
“真的嗎?”工藤新一虛下眼睛,“我也是偵探哦?!?p> 為什么八柳先生和上尾小姐沒有對他產(chǎn)生那種信任又做錯事了的愧疚感!
克恩沒轉頭,直接用那只剛剛接沾了雨水的手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腦袋,又用理解性的口吻道:“你還太小,等你成年了,就能收獲眾多兇手、被害者和圍觀人員的濾鏡了?!?p> 工藤新一:“……”
他默默往旁邊移動了一步,甩了甩腦袋,然后吐槽,“真是好典型的大人口吻啊?!?p> 還是具有包容性、溫和和偏正面的貼心大人口吻。
本來這個貼心的口吻沒什么的,但他們現(xiàn)在在聊上尾小姐他們,克恩一用這種淡淡的語氣說話,他就瞬間想起在發(fā)現(xiàn)疤痕臉先生的尸體前,克恩就是用這種語氣平靜又漫不經(jīng)心地回應上尾小姐。
那么現(xiàn)在同理,克恩也在漫不經(jīng)心地回應他,或者糾正一下用詞,是敷衍。
工藤新一又道:“你以前是個偵探吧?你對很多線索很敏銳。”
偵探和普通人是不同的,只要當過一次偵探,那再次遇到兇殺案的時候,就會完全是下意識地繼續(xù)當偵探,收集線索破案抓住兇手。
它是流在血液里的一種職業(yè)。
“偵探?沒有,不是只有偵探才會對案件信息比較敏銳?!笨硕骰卮稹?p> 除了偵探,還會有另一種人對案件線索比較敏銳,當過兇手的人。
只要當過一次兇手、犯過一次案件,自己再牽扯進其他案件的時候,就會完全下意識地進行點評,評估這起案件是否完善,收尾是否妥當,兇手留下的藝術靈感是什么。
而且和偵探那種看對手的視角不同,這種人大概率會代入兇手的角度去看案件,和偵探走的是兩條截然不同的路,也不是為法律服務的路,根本不需要證據(jù)。
就像看到一具尸體的時候,法醫(yī)會下意識進行判斷:這個人的致命傷在哪里,受了哪些傷害,又是被哪些武器傷害的。
而當過兇手的人,則會下意識判斷出兇手是如何攻擊出致命傷的、之后又怎么創(chuàng)造出次要傷害的,最后是怎么處理尸體和現(xiàn)場的。
在工藤新一意識到他是在說什么之前,克恩想了想,又拋出一個轉移注意力的話題,“不過,你還想要當偵探的話,我勸你控制住自己的情感?!?p> “為什么?”工藤新一順勢跟著話題走。
“無論是什么兇殺案,兇手能夠突破底線殺人、都會有一定的理由,有的理由很可笑、有的理由卻很沉重?!?p> 而且案件并不是只在這兩端,是復雜多變的。
比如這次上尾小姐的案件,就非常微妙。
克恩估計對上尾小姐來說,鯊害其他選擇靜默的人、就相當于殺害自己,她最恨的應該不是那位策劃人,或者抓住了她弟弟的手、而又硬生生掰開的疤痕臉,而是自己。
在不知道那個死者是自己弟弟的時候,她只覺得這是一件和自己沒有太大干系的事,策劃人是富家子弟,其他人也已經(jīng)默契地達成了共識,她又沒有證據(jù),就算說出口也只是讓警方人員走過程排查一遍,給自己徒惹麻煩。
不如成年人一點,在該閉嘴的時候閉嘴,該睜只眼閉只眼的時候睜只眼閉只眼。
知道關系之前,她有多理所當然,知道之后,就有多崩潰。
人類是感情動物,一個陌生人死亡和一個親人死亡,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事,克恩只能禮貌性地對上尾小姐表示尊重和理解。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克恩平靜道,“而復雜的案件十有八九?!?p> 他詢問,“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扯進一起錯綜復雜、又能引起足夠輿論的案件,會發(fā)生什么?”
偵探這種職業(yè)、又或者是身份,天然就攜帶了一個必定的群眾期望‘百分百破案’,一旦破不了案件,任何人都能高高在上地指點評價偵探。
哪怕能夠破案,也會有人在破案的速度、偵探的表現(xiàn)、被害者多慘和兇手多慘上對偵探指指點點。
總之是一個絕對費力不討好的身份,看似被人群花簇擁,其實一旦踏錯一步就會瞬間萬眾唾棄。
甚至不需要踏錯,有時候,只要兇手的理由足夠一點、夠慘一點,而又恰好能夠勾出人們的惻隱之心,他們就能理所當然地皺著眉嘆惜兇手、又不滿偵探了。
工藤新一的神色動了動,“就像是拆彈員一樣,必須一直百分百拆彈,一旦出現(xiàn)失誤,就會丟掉性命?”
這個比喻還挺貼切的,克恩思考了一下,點頭確認,“偵探是一個比拆彈員還要不能出現(xiàn)失誤的職業(yè),因為它面對的是民眾,所以天然綁定了極端不平等條約。”
“我理解King先生的意思。”工藤新一鄭重道,“在決定成為偵探的那一刻,我就已經(jīng)有了‘絕不失敗’的覺悟,偵探一旦出錯、那么就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后果?!?p> 克恩:“……”
不,他不是在鼓勵工藤新一繼續(xù)提高自我道德和覺悟,讓對方在偵探的光明道路上狂奔,而是想委婉勸對方不要對兇手和被害者投入太多的感情。
感情傷身。
……等等,這是一個推理作品的世界,工藤新一是主角,那,這大概率是主角的風格。
克恩確信著點了點頭,沒再繼續(xù)這個問題,而是幽幽道:“我覺得,在提高覺悟之前,你還要必須提高一件事?!?p> 工藤新一用眼神詢問。
“必須提高對自己的保護,起碼不要發(fā)生‘偵探獨自一人到危險的地方檢查線索’這種事?!笨硕骼^續(xù)維持幽幽的語氣,“這種事不是偵探定位,而是受害者定位?!?p> 工藤新一陡然沉默下去。
他像是被瓢潑大雨澆了一下一樣,氣勢也弱了下去,“也不要發(fā)生‘兇手在偵探面前下毒’的事?好的?!?p> 克恩把手插進兜里,他再次放棄這個可能會發(fā)展成指責偵探的話題,而是緩緩問,“你有沒有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工藤新一側首看他,“什么?”
“雨這么大,直升機會被淋透的?!笨硕饕矀仁卓聪蚬ぬ傩乱?,詢問最關鍵的問題,“還能學開直升飛機嗎?”
工藤新一:“……”
他看向瓢潑大雨,陷入沉思。
啊這,感覺直升機會進水出故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