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老……老天，仿！仿佛知道我……我有多，錢似的！我，我，太難了，我沒……沒有辦法??！”

　　韓東君氣的嘴都快要抽歪了，才情緒激動的勉強把話說完了，他有很嚴重的間歇性口吃的毛病。

　　而且，他本就不是個正常人。

　　他很胖，身高160，體重180，還瘸了一條腿，再加上情緒激動時口吃得厲害，因此常常成了村里的笑話。

　　是村民們茶余飯后的熱門談資。

　　不過，好在他有一身打鐵的本事，到底是把自己給養(yǎng)活了。

　　不至于餓死。

　　“九幾年的時候，那時候打鐵真的很賺，打個鋤頭、菜刀什么的，當然，那只是明面上的?！?p>　　“真正的大頭，是那些上不得臺面的！”

　　“‘瘸子出品，必屬精品’，那時候，在整個西南地區(qū)，都是有口皆碑的，找我做的人多得很！”

　　“碧玉羞花劍！”

　　“金絲大環(huán)刀！”

　　“這些我都會?。?！”

　　“2015年以后，我還在小視頻平臺上面放了鏈接，我最早的ID叫‘踹斷瘸子的那條好腿’，有80萬粉絲，那些黑粉們都夸我，說什么‘瘸子制作，響譽全國’，然后就舉報我，導致我老被封號?！?p>　　“我沒想干啥，我就想賺點錢，我有錯嗎？我沒有！”

　　“我作夢都想娶個婆娘！”

　　“聽……聽他們講，有婆娘……舒服得很，也不曉得是怎么個舒服法！”

　　“我……我……存錢，不是為了給老酒鬼治病，絕……絕癥啊，可是……

　　可是……

　　可是……是老酒鬼把我養(yǎng)大的，我聽村里老一輩的說了，說我就是老酒鬼撿來的，老酒鬼當時是求爺爺，告奶奶，誰家生小孩了，他就帶著我央求上門去，討一口救命！”

　　“這恩情，我得……得還??！”

　　“救命之恩不敢忘！”

　　韓東君花了三十年，存折本本里面存了175萬，但為了給老酒鬼治病，三個月就花光了。

　　但病并沒有治好，老酒鬼還在醫(yī)院里躺著呢。

　　沒辦法，他只好去村里挨家挨戶的借，借了之后一式兩份的打個欠條。

　　自己留一張，給對方一張。

　　“瘸，你聽老輩子一句勸，莫借了，你自己的錢，花了就花了，你的心，比這世間上百分之零點幾的人都要強得多！把老酒鬼直接接回來準備后事吧，死到外頭不好！”

　　這是村里的老壽星八祖祖勸他的話。

　　八祖祖是舊時代的人，沒讀過書，在他的理解里，“百分之零點幾”是一個他很少說的，很了不起的數(shù)字！

　　他心里的這個數(shù)字，比常人理解中的百分之九十九都要大得多，也重得多！

　　“沒……沒事！”

　　韓東君笑著一瘸一拐的往下一家繼續(xù)借錢去了。

　　村里一共有211戶人家。

　　韓東君手里就有了211戶人家的欠條。

　　多的有如八祖祖這樣的直接借給他兩條過期了的老金條的，少的也有五保戶祁婆婆從襪子里掏出來的16塊1塊1塊的毛票的。

　　想像得到，她要撿很久的紙殼子，才存得下這一筆巨款！

　　韓東君本來是想繞過她家的，但是不小心被這個倔強的婆婆給看到了。

　　直接罵了個狗血噴頭！

　　“你這個悖時挨刀砍腦殼挨槍子兒打的！你就這么瞧不起人？你家家都借，就我家不借，你讓村里面的人以后怎么看我？”

　　韓東君只得賠了笑臉借了。

　　半年后。

　　老酒鬼還是走了。

　　村里面的人全體出動，把老酒鬼的喪事給好好的操辦了下來。

　　然后，接下來，韓東君就安心掙錢還債。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自從老酒鬼走后，他的心里一真就是怏怏的。

　　不開心。

　　做什么都提不起勁。

　　有如大病一場一般。

　　他本來是想好好直播打打PK的，但老是被舉報！

　　慢慢的，他也覺得沒意思，索性便退了網(wǎng)，安安心心的去他的鐵匠鋪打鐵去了。

　　五年。

　　足足過了五年。

　　韓東君終于把最后一筆債還清了，那是祁婆婆的16塊！

　　最開始韓東君想要先還她的時候，她死活不肯要，說是她的錢最少，得最后一個還！

　　她活得到那一天！

　　她還讓韓東君不要咒她早死！

　　但三年前，祁婆婆就已經(jīng)去世了。

　　韓東君想了很久，才得了一個能夠變通的辦法。

　　“婆婆，我來還你錢了！”

　　說著，韓東君便把花了剛剛好16塊錢買的老紙錢，燒在了祁婆婆的墳前。

　　有那么一瞬間，不知道為什么，韓東君終于是流下淚來了。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流過淚了。

　　不習慣。

　　這天剛好趕場，他下午也就去買了涼菜，折耳根涼拌豬耳朵，還買了油炸花生米，還有2塊錢一提的提提酒，照例是老酒鬼當年最愛的老酒廠的鋪子里打的散酒。

　　這些東西，是老酒鬼生前的至愛！

　　陳舊的小木桌上擺好。

　　再給他老人家搬了他以前常坐的小板凳——按照風俗來說，這些死者生前最親近的物品，是要燒給給對方的，這樣才能讓其安寧，不然的話，是會有讓人不安寧的事情發(fā)生的了。

　　不詳。

　　不吉利。

　　但韓東君不忌諱這個。

　　他無所謂。

　　他甚至于還巴不得呢。

　　“老爺子，你……你要愿意，就……就給我托個夢吧！”

　　“沒人和我吵架了，槽！”

　　韓東君平時特別討厭喝酒的人。

　　覺得喝酒的人沒有自制力。

　　是拿雞！

　　但這一次，他自己卻是喝得酩酊大醉了！

　　“酒……原來……原來是，這么好的，的一個東……西！”

　　韓東君“砰”的一下醉死了。

　　倒在地上。

　　人事不省。

　　這時候，香煙繚繞之下，讓人不安寧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有不詳乘陰風而來！

　　香煙無風自動，緩緩流轉(zhuǎn)，最終凝實成了老酒鬼生前的模樣，他的眉頭皺得跟老樹皮似的！

　　“不能喝，就坐狗那一桌去！逞什么能？”

　　“可惜這么好的酒了！”

　　老酒鬼的鼻子像狗鼻子一樣直抽抽！

　　“簡直浪費！”

　　老酒鬼探了探韓東君的鼻息。

　　沒了。

　　倒也走得安詳。

　　老酒鬼不由得無奈的搖了搖頭。

　　再一搜魂，發(fā)現(xiàn)也沒別的，滿腦子就是搞錢搞錢搞錢！

　　“哼！”

　　“以前還曉得想婆娘，現(xiàn)在連婆娘都不曉得想了，真是造孽??！”

　　老酒鬼不由得冷哼出聲了！

　　最后，他手作劍訣，點于韓東君的眉心處！

　　“搞錢搞錢！你不是想要錢嗎，那老夫就送你一場潑天富貴又如何？”

　　“眼皮子太淺了！”

　　“不過，你這一生，也確實太苦了，且讓……”

　　“唉！”

　　“且讓為師補償你一丁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