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歷八月十四日,夜。
驚雷兩聲!無風(fēng)!無雨!
行功完畢的陳流蘇走到窗前,抬頭望月,月旁有云,云中有龍,他眸中亦有龍。
云中之龍不多時(shí)擺尾而去,而陳流蘇眸中之龍亦去。
陳流蘇看了一眼床上自己身軀的遺蛻,一指決然點(diǎn)出,頓時(shí)遺蛻灰飛煙滅。
他在月光中伸出的手指,晶瑩剔透到血液的流淌都清晰可見。
這門功法,沒有名字,他卻練了整整三年。
他不知道這門功法是對是錯(cuò),自己練了是成仙成魔,亦或一無所獲,這些他都不知道。
他甚至懷疑過這門功法最終的歸途在哪里,卻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即使一無所獲,他也絕不后悔。
沒有任何人指導(dǎo),沒有任何的文字講解,只是幾幅畫像而已。
幾副畫像甚至沒有注明先后順序,可陳流蘇內(nèi)心卻一清二楚的知道要從哪幅畫像開始修煉。
他認(rèn)定的第一幅畫像,畫像中無其他,只是兩條游龍,它們怪異的姿勢在吐納天地元?dú)狻?p> 整整三年,陳流蘇都在按照他認(rèn)為排序第一的畫像修煉,他學(xué)著畫像中一黑一白二龍的吐納方法,夜夜吞吐天地元?dú)狻?p> 整整三年,在今夜,終有所成。
可他沒想到,自己第一次用這門功法對付的居然是自己家里的長輩。
也許,自己這頭豬,也該撕下這身畫皮,站在陽光下堂堂正正做頭老虎了,亦或是條龍。
八月十五日,清晨,靜謐。
仆人沙沙的掃地聲喚醒了剛?cè)攵ǖ年惲魈K,他只好推開了門,提著買了不多久的早點(diǎn)走了出去。
監(jiān)視他的兩名仆人也立即醒了過來。陳流蘇笑著和他們打了個(gè)招呼,然后直奔母親的庭院。
兩名仆人揉了揉眼睛,覺得今天特別怪異,這可是三老爺家的少爺?shù)谝淮螌ψ约簝扇诵Α?p> 兩名仆人覺得有些不對勁,趕緊分出一人去向陳仲紳報(bào)告了。
另一人加快了腳步,緊隨著陳流蘇來到了范云娘院子門外。
陳流蘇提了提手中的早點(diǎn),對著那仆人又是一笑,說了句這里不是你能進(jìn)的地方。
仆人尷尬的站在院門外,說著少爺請便,我在院外守著。
陳流蘇也不惱怒,來到母親臥房門前,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丫鬟玉梅,她趕緊去打了水,伺候范云娘梳洗完畢,這才讓陳流蘇進(jìn)了門。
陳流蘇把早點(diǎn)放到外間廳堂的桌子上,擺好了碗筷。
范云娘不知道昨夜想起了什么事情,陳流蘇幾次喚她,她這才來到堂前用飯。
母親坐到桌前的時(shí)候,陳流蘇驚呆了,一夜之間,范云娘眼圈都黑了。
陳流蘇以為是家產(chǎn)的事情讓母親鬧心,趕緊說了幾句寬慰的話。
范云娘嘴里說著沒事,端起的碗?yún)s脫手摔在了地上。玉梅趕緊上前收拾,陳流蘇也拉起母親回到臥房,詢問到底怎么回事。
范云娘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終還是說了句沒事。陳流蘇不想母親為難,趕忙轉(zhuǎn)移話題,
“母親,今天的早點(diǎn)可是我親自去外面買的”
范云娘這才注意到熱騰騰的小籠包,剛炸出來的油條,新鮮的豆腐腦,這些個(gè)東西都是市面上才有的東西。
范云娘忽然意識到兒子居然可以自由出入家門了。
“流蘇,你怎么收買的監(jiān)視你的奴才?還有大門口的那幾個(gè)奴才又拿了你幾十兩銀子打發(fā)的?”
范云娘能想到的是兒子用銀子擺平了看守自己母子的幾個(gè)狗奴才。
“沒有使銀子,母親,我有自己的辦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去,他們都發(fā)現(xiàn)不了我出去的”
看著兒子一副成竹在握的樣子,范云娘又想起了昨日的打算。
她匆匆寫好了一封信交給了陳流蘇,讓他趁人不注意送出去,并叮囑兒子回來時(shí)買些月餅回來,畢竟今天是中秋節(jié),也是最后一個(gè)陪兒子過的中秋節(jié)了。
陳流蘇詫異的聽著母親安排自己去的地方,但還是照辦了。
回來的路上,他特意多買了幾種餡料的月餅,還買了一只燒鵝,因?yàn)檫@是母親一向喜歡吃的。
月上柳梢頭,院落里的亭子里擺上了月餅,范云娘拿出珍藏了多年的梅子酒,又親自下廚炒了十幾道菜,每樣菜都是陳流蘇愛吃的。
滿滿一杯酒倒在地上,范云娘心中默念:季紳,今天中秋節(jié)了,你若地下有知,保佑咱兒子一生平安順?biāo)臁?p> 又倒了一杯酒,范云娘一飲而盡,說著兒子以后你自己要學(xué)會照顧自己的話,說著天冷加衣,天熱減衣,夏天不要貪涼的話。
陳流蘇覺得母親今天說不出的怪異,對于母親的叮囑,他還是點(diǎn)頭稱是。
他讓玉梅奪下母親手里的酒杯,把母親最愛的燒鵝放在母親面前。
母親吝嗇的把整只燒鵝還有陳流蘇買的月餅都收了起來,說喝酒吃菜,月餅過幾天再吃。
陳流蘇不敢違逆母親,一筷子一筷子的吃下了母親夾來的菜。
母親又倒了滿滿一大杯梅子酒,硬逼著他喝了下去。
一杯酒下肚,陳流蘇就醉了,他看向月亮,好像看到月亮中有人向他招手。
他傻傻一笑,睡了過去。
范云娘吩咐玉梅把陳流蘇抬回了臥房,并叮囑她今夜照顧好少爺。
看著玉梅走遠(yuǎn),她這才顫抖著雙手拿出一塊月餅,輕輕咬了一口,不知不覺,兩行情淚劃過了臉頰。
亭子中不知道何時(shí)出現(xiàn)了一個(gè)黑衣黑袍的人,他靜靜的看著范云娘。
范云娘早已經(jīng)有了覺察,不過她還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后說了句走吧。
兩人驀然消失在了庭院中。
這一夜,陳流蘇做了一個(gè)夢,夢見自己和父親母親在桂花樹下一起吃著月餅。
月餅是棗泥的,齁甜齁甜的,自己趕緊換了蓮蓉的,還是齁甜齁甜的,又換了五仁的,瓜子仁是壞的,月餅是苦的,他被苦醒了。
他光著腳去了母親的庭院,卻再也沒有找到母親。
陳仲紳一家今夜倒是齊齊整整。
雖然十四那夜一夜未眠,可十五團(tuán)聚的時(shí)刻,陳仲紳夫婦還是打起精神,為了一家子的團(tuán)聚好好準(zhǔn)備了一桌團(tuán)圓飯。
陳玉昆與陳玉鳳感謝了父母的養(yǎng)育,送上了吉祥話,一家子就這樣過了一個(gè)幸福的中秋節(jié)。
十五,夜晚,起風(fēng)了,天涼了,多加衣。
陳流蘇在亭子里站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