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件事情的發(fā)生都會像小說一樣,從開端、發(fā)展到高潮再到結(jié)局。
學校里的流言慢慢就傳到每一個學生的耳朵里,甚至是老師那兒。那些好似不帶有任何的惡意只是打量的眼神一天天地凌遲著常安。大家都把這件事當作一件茶余飯后的談資,有什么事情在悄悄醞釀,有什么東西就要爆發(fā)。
常安給于清三發(fā)的唯一一條消息就是爭吵的那天告訴于清三不要沖動,別犯傻,再給他點時間。于清三想把一切都說出來,就算大家都知道又怎樣,至少是兩個人一起承擔。他就是這樣猖狂,什么狗屁世俗,什么狗屁規(guī)矩。
“老子一沒殺人放火,危害社會。二沒偷雞摸狗,抹黑祖宗。誰也別想關(guān)住我?!庇谇迦@樣想了,也打算這樣做。他知道常安的顧慮和用心,但原諒他沒法做個清醒的啞巴,這是慢性死亡,是殺人毒品,無藥可醫(yī)的。
在跟了常安一個星期之后,他更加堅信了這樣的想法。
只是沒想到他父母知道了這件事,明里暗里警告他,他父親本來就打算將兒子送出國?,F(xiàn)在知道了這件事,更加快了籌辦的速度。于清三言辭強硬地拒絕了,他不會離開這,也不會離開那個人。
這天的課間,張主任在學校的廣播站說了最近的紀律問題。在最后,他指出最近學校里有非常不堪的言論,勸誡大家不要胡亂傳謠,也告訴學生要潔身自好。教室里開始起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常安。
這樣的喊話就像將常安扒光了展露在眾人面前,告知大家自己是一個帶來不良影響的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反面教材。
他罪大惡極。
常安攥緊了筆尖,刺痛傳遍了全身。這些天他像行尸走肉一般,過著大家眼中的正常生活,他早已麻木。只有在想到那個人時心里才會有反應(yīng),但也是酸澀和苦痛。
常安的媽媽是一個小學老師,教書育人,為人很溫柔。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和父親離婚了,但母子相處地還算和諧,或者說禮貌。
這天常安回到家不久,母親就進了他的房間,說了些暗示性的話。常安知道她知道了那件事。但沒有指責,沒有大罵,只有一句“媽帶你看醫(yī)生”。
常安眼里的光滅了。
“我沒?。∥覟槭裁慈タ瘁t(yī)生?我很正常!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瘋了,我是變態(tài)?我不是!我做錯了什么?你說!”常安眼底猩紅的吼道,這是他唯一一次對母親紅臉,也是最后一次。
然而這個溫婉的女人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是囑咐他早點休息。但去看醫(yī)生的事卻沒有商量的余地。她不曾拔過刀,卻讓常安傷痕累累。
在母親眼里,他要做一個正常人。
常安第二天如了母親的愿去了醫(yī)院,看了能醫(yī)人的醫(yī)生。他很配合,很主動,看到母親的眼里有了欣慰。
他從醫(yī)院出來,看著路上的行人,他感覺誰都在打量他。連鄰居家的狗也是。他聽到了那些人的恥笑,他就是聽到了,聽得真切。
回到家,常安坐在書桌前,從天黑坐到了天亮。在天破曉的時候,他看到了人生中最絢麗的日出。他拿出一張紙,開始寫信。他寫得那樣認真和溫柔,那樣深情,那樣放松,像風一樣。
他伴著朝陽走出了家門,在一天中最有希望的時間真的變成了風。
在他還有意識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于清三。奇怪,沒有像世人說的一樣會回想過往的一切,就只有那個男孩。
“真好,我終于逃離了這里,我算是正常了嗎?”這個問題常安再沒得到答案。
于清三沒變,什么都沒變。他像以前一樣,在下課的時候去一樓,在放學的時候等在一樓。他走著一樣的路,看一樣的風景,在對話框里說著最普通的話,對話的人從沒變過。只是他再沒得到回應(yīng)。
原來,你真的不要我了。
晚上放學之后,他在校門口遇到了那個溫婉的女人。女人只將一封信交給了他,然后就拖著行李箱淹沒在了人海里。
于清三讀完了信,小心地放進了書包里,他沒哭,沒鬧。
父母告訴于清三去國外的事都辦妥了。他最后一次去學校在廣播站點了一首歌,常安喜歡的歌。
一曲終畢,他睜開了眼,卻再無生機。
他不會再將兩人的關(guān)系公之于眾,他不舍。他想讓常安像他希望的那樣,在別人的眼中是個正常的人,他清清白白的。
沒人知道那封信寫了什么,只知道于清三靠著那封信茍活著,像是被什么東西吊著一口氣。
“常安,我一直都聽你的話。連活著也是。”于清三自嘲地想著。
辜許和梁寧去車站送于清三。
“回去吧!好好的?!边@是于清三說的最后一句話。
梁寧知道,她再也不會見到于清三了。
那天,她和辜許看著醫(yī)院里的于清三,他坐在地上,病房里躺著個少年,被白布罩了。他的五官被白布勾勒著,像小山一樣。
梁寧和辜許都更加痛恨這個吃人的世界,這個文明的世界。
學校里的消息壓得很實,沒人知道常安的下落,只當他是轉(zhuǎn)學了。哪里都沒有了他的痕跡。學校的張主任好像又老了幾歲,他路過16班時總會駐足一會,看向那個位子。他沉默了許久,最終又無聲地離開。
時間好像沒有盡頭,每一個人都會成為歷史。當最后掛念你的人也離去時,是否只有一方墳?zāi)箍梢宰C明你的存在。
“《孩子》
黎明的曙光往回熄滅
潺潺流水向山上流去
白雪化盡引出了蟬鳴
落下的葉子被風帶回了樹梢
雨滴往天上飛變成了水汽
張揚的少年爆發(fā)出嬰兒的啼哭
他不染風塵
他還是孩子”
辜許為逝去的人作了最后一首詩,梁寧沒將它貼到自己的房間里,而是折好埋在了院子里的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