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坐在那生悶氣,一動不動,習茹茗尷尬的趴在門邊也不動,兩人僵持了一會。
“你要做什么?”對方仿佛放棄了一般,坐起身子,雙眼望向他。
“我要工作”
“那你工作啊?!?p> “你坐的是我的工位?!?p> “征收了,你換個吧。”他俯下身熟練的打開電腦,就像是已經(jīng)在這工作了兩百多年一樣自然。
哇,有沒有人管管啊,新同事一來就搶他工位!那可是整個辦公室通風采光最好的空調(diào)口的位置,整個房間就那么一個。雖然聽起來像幼兒園吵架,但習茹茗敢打包票對方也是這么想的。
就在內(nèi)心小九九的時候,安格又瞥了他一眼。
“進來?!?p> 這導師一樣的口氣是怎么回事?兩人只是同事誒,就算是和實驗室創(chuàng)始人見面自己都沒怕過,一個小組員哪來的這么強的壓迫感。
“把數(shù)據(jù)給我看下,我看看項目走到哪了。有寫工作總結嗎?你該不會企圖想讓我去翻你那攤流水賬數(shù)據(jù)吧。”
“那些..也沒說要查啊...”怎么,不算呢。習茹茗自認為自己工作還算是盡職盡責,在對方的追問下逐漸不自信了起來。
“嘖...唉...”對方揉了揉眉頭,看得習茹茗心驚膽戰(zhàn)的“你之前是怎么工作的?”
“說是...只要記錄數(shù)據(jù)就好了的?!?p> “這些植株需要的東西都是定時定量的,一輪跟不上后面的數(shù)據(jù)都受影響,你堆了這么多事情是留給我做的嗎?”對方站起身,圍著那些資料翻看起來,眉頭就沒舒展過?!斑@段時間加加班,把沒做的事情給補上來,至少豐收前能把進度趕得上來?!?p> 就這么說著,對方自顧自的去了里屋緊接著就聽到了那臺機器發(fā)出嗡嗡的叫聲,活像是好不容易放長假又被拉去上班的閑魚在慘叫。
雖然罵歸罵,但對方看在他不是專業(yè)的份上,也算是放了他一馬。開始手把手的教他用機器,直到黃昏那臺機子按照要求析出彩虹般的透明液體時,習茹茗簡直想給家里報個喜。
天色很快便暗淡下去,由于安格嫌棄他手腳不麻利耽擱了他時間,把他趕去讀文獻每天早上抽查。
兩人共處了一段時間,習茹茗也學了不少東西,但他明顯的能感覺到,安格似乎總是不開心。
比如說在上傳數(shù)據(jù)的時候他會走神,似乎想到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頓時搖搖頭想要拋掉那個想法,又連忙投入了工作。比如說當看到植株按照標準,長出了絢麗的花紋的時候,他的面容上也沒有一絲成就感。
這天實驗室新到了一批種子,兩人按照要求將種子一個個種入培養(yǎng)器并標出了各自的序號名稱。原本只是無聲的處理這些簡單又重復的勞動,兩人相處這么長時間一來很多時候沉默多過于交流,但這次安格將這股氣氛徹底終結了。
“我想離開”他這么說道,手里的工作卻沒有停下,聲音淡淡的,如同只是平日里的小事一樣,即便是習茹茗也聽出了對方平穩(wěn)下所隱藏的哀愁。
“你在這工作不開心嗎?”
“我只是覺得我不應該在這里做這些事,我原本在學校里帶著學生科研,即便他們后來并沒有從事這份工作。我也寫過一些書,不冷不熱的。想著這里很好,薪水也不錯,最后我那個組的結果比其他組要晚那么一點,就這么失敗了?!?p> “倒不是埋怨他們,那個組的數(shù)據(jù)確實更漂亮更完善,我輸?shù)眯姆诜?。但我那個組的實驗資金是當初組長夸??谀孟碌模@次失敗后,上面問責下來,作為主負責的我就被踢了出來?!?p> “剛到這來的那段時間我一直都在氣憤,如果有傷到你我很抱歉。但現(xiàn)在我想做的只有離開?!?p> “那你的東西最后做出來了嗎?”對于他們這類人來說,實驗失敗實在不是什么值得悲傷的事情,廢了太多的時間精力最終發(fā)現(xiàn)自己南轅北轍才是最難受的。
“嗯,是果樹抗蟲的研究,雖然沒對方效果好但也差不到哪去。只可惜我走后,估計也沒有人去照顧那些果樹了吧。”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習茹茗雖然他對植物這塊完全不懂,但他至少懂吃“冒昧的問一下,您種的果子,它甜嗎?”
“你在懷疑我的專業(yè)性?”對方抬起頭來,兩人對視一眼,雙方都從對方的眼里讀出了點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說這果子,它甜嗎?”
“哎呀,當初只關注抗蟲性了,沒考慮吃的問題,你這還真是問住我了。”
“畢竟那是您的研究啊,這后續(xù)維護什么的,作為一個合格的科學家,這是應該的吧。”
“當然當然”對方眼里逐漸亮起光芒,連連點頭“不能總關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做科研的,有一批對照組也很正常對吧?!?p> “絕對正確的,園區(qū)這么多果樹先從哪吃..對照比較方便呢?”
對方用鼻腔深深地呼出了一口長氣,隔著半米的距離都能聽到他腦內(nèi)高速運轉的聲音。
“我記得C區(qū)NO.1785xec的倔強草莓應該熟了,之前做的時候爭議就很大,也不知道到底酸不酸。我的意思是說,我覺得我在離職前至少應該拿回自己的實驗產(chǎn)品?!?p> 聽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報出了一串編號,習茹茗絕對懷疑這家伙已經(jīng)饞那草莓好久了。那片區(qū)離安格當初工作的地方比較近,安格拍著胸脯保證就算是閉著眼睛,他也能在田里轉兩圈都能連盆帶土的給它端回來。
兩人不約而同的望向窗外,看著那夕陽逐漸染紅了天。
作為C區(qū)的農(nóng)作物向來都是稀奇百怪的,就比如習茹茗現(xiàn)在口中的倔強草莓,吃起來沒有多少草莓的香味也不像往常那般甜,口感上就像是椰果和脆柿的疊加狀態(tài),味道倒是酸酸甜甜。難怪自家安格說隔壁組種的草莓都是酸的,看來一點沒錯。
“早知道當初我進草莓那個組了,周期短又和我專業(yè)對口,關鍵在于成品也沒啥質量...?!?p> 躺在辦公室的天臺小樓上,兩人就著草莓配點小酒絮絮叨叨起曾經(jīng),而樓下機器還在因為辛苦的加班發(fā)出難過的轟鳴聲。
“咱們回來的小道旁,地里一片片植物的那是啥?”
“如果沒看錯的話,應該是番薯。”
“紅薯有啥好改良的,他們要把他變酸嗎,太反人類了吧。”
“說真的,習茹茗,我們應該去拯救世界!”安格躺在躺椅上,晃了晃酒杯,朝著明月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