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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又咫尺

第七十九章(上)

天涯又咫尺 豐芝 2357 2022-07-27 23:53:27

  傍晚時,吳雅妍和方澤拎著大包小包相攜著進門。

  方澤一進門,便示意我和吳建國隨她去了書房。

  一進書房,一看方澤的神色,吳建國瞬間明白過來。他習慣性地抬手攬上我的肩,挨著我坐到椅子扶手上。我強忍著心里的孤憤沒有抖落他的手,這時候,我應該愈發(fā)大度才能使他陷入愧疚的吧。

  “姐夫,省里有人給你打電話了吧?.”

  “嗯,劉秘書打的,我明天下午飛回去,后天見面談?!?p>  “那就好,如果......”

  吳稚友推門進來:“小澤姐姐,你來啦?!?p>  方澤閉嘴,換上笑臉,跟吳稚友打了個招呼。

  吳稚友還想上前,我連忙拉著他往外走,小聲對他說:“走,咱倆再去練練歌,一會兒唱給小澤姐姐聽?!?p>  吳稚友聞言,甚是雀躍,一邊跟我往外走,一邊扭頭對方澤說:“姐姐,談完事情我們給你個驚喜哦?!?p>  我一拍他的頭:“驚喜說出來就不是驚喜了?!?p>  兩人跑回客廳,他坐上琴凳,我操起吉它,彈撥兩下,經過一下午的練習,雖然仍有些生澀,幾個和弦算是記住了:“開始?!?p>  吳稚友點頭,一串音符出來,唱道:“春風不著痕跡,花開千里......”

  我只勉強湊數,保持一個節(jié)奏掃弦,等他唱到高潮部分,他唱:“我不要告別,相攜到天涯?!蔽液吐暎骸懊恳淮胃鎰e,都是天涯,天涯......”唱著唱著,我竟然動了情。人心么,可不就是咫尺天涯?那么近,又那么遠。

  吳雅妍在導臺上擇菜,笑我和吳稚友:“這倆瘋子,你們唱的是抒情歌,還是搖滾?”

  我征詢吳稚友:“要不,我再寫些詞,整段說唱?”

  “我會說唱,在美國跟著兩個黑人朋友練過?!眳茄佩麃韯帕?。

  吳稚友又急了,搖頭跺腳:“你加說唱,就毀了我的意境,不要,不要?!?p>  吳雅妍只得舉手投降:“好的,好的,我不說了,不說?!?p>  我順手把吳雅妍買的啤酒打開一罐,一氣喝完,“再來一遍。”

  秦春又觸景傷情:“家里很久沒有這么熱鬧了。”

  我努力裝出投入的樣子,連喝三罐啤酒,跟吳稚友反復修改磨合,終于能唱得像模像樣了,方澤和吳建國一前一后走了出來。我偷覷了一眼,兩人都表情平靜。

  吳稚友咳嗽一聲,正襟危坐,抬手輕觸琴鍵,先來段前奏,大家都在他的琴聲中靜了下來。方澤走去鋼琴前,扶琴微笑聆聽:“春風不著痕跡,花開千里,黃昏來臨,我在日夜交錯的時刻想你......”當她聽到他唱到“想你”時,與他熱烈的眼神輕輕相撞,微微一怔,轉向我,我咧嘴沖她一笑,抱著吉它小碎步圍著她彎腰撅腚,低頭彈出風騷臺風,形式大過內容地隨著吳稚友一起吼:“都是天涯,天涯,緊握執(zhí)念,情深不壽,時光如狗,向死而生......”

  兒時的經歷迫使我早熟,內斂,但內心的那點放縱不羈又會像關在籠子里的野獸時不時地跑出來,讓人以為我瘋瘋顛顛。我今天是真有點破罐破摔。可能是這兩年遭遇了生活的太多變故,被壓在心里的各種意念都被酒精點燃。我原本就是個愛音樂的孩子,自認有些天賦——每首歌聽過一遍就能準確地彈出來。我和同哥當年一直想像卡朋特樂兄妹那樣組一個樂隊,為此我拼命練琴,后來老媽砸了我的琴,也砸碎了我的夢想。雖然此時,夢想不再,但我當年的功底還在,它們沒有消失,它們只是沉睡。重新被喚醒的記憶,浸潤了更多的人生感悟,竟然不退反進,我都被自己的琴聲打動,甚至搶了主角的風頭。

  別人的眼光我不管,我從吳建國眼里看到了欣賞,如同十幾年前的欣賞。那時的我,是別人家的孩子,被嚴格管教出來的教養(yǎng)舉止和被過度保護的天真,使初從農村走出討生活的吳建國驚為天人,他覺得那就是高貴。那是他欠缺的,他向往的,他想要的。為此,他奮斗多年,完成了身份躍遷,成為城中新貴,而我家族淪落,為了父債甘心委身。他對我的收留既帶著占有和報復性的快感,又暗含了一絲輕蔑的吧。今天,我讓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高貴,高貴就是命運給你什么你接什么,重要的是姿態(tài)!順流或是逆流,無論何時何地,無論迎合還是妥脅,扮丑還是裝傻,姿態(tài)都要從容自然,無懼無怖,無怨無悔。

  一曲歌罷,大家鼓掌,方澤笑道:“你們可以組個樂隊,出去演出了?!?p>  吳雅妍笑得打跌:“你們以什么名義,姐弟,還是母子?”

  還是秦春最理智:“你們唱得雖然不錯,但比專業(yè)就勉強,倒是可以寫歌賣歌,只版權都能掙很多錢?!?p>  吳建國點頭,表示贊同。

  大家紛紛開始出謀劃策,等大家吃完晚飯,關于我們一年能寫幾首歌,能賣幾首歌,作為經濟人的方澤怎么開價,最后能掙多少錢大家都已經給謀劃好了。

  我當是玩笑,吳稚友卻當了真,吃完飯就跑去書房,作他的曲去了。

  吳雅妍開始了她的表演。

  她從拎回來的大袋小袋里掏出各種衣物,一件一件地穿出來給我們展示,卻讓她爸媽都閉嘴,只問我的意見:“姐姐,好不好看?這是小澤帶我去她的一個設計師朋友那里特意買的,市面上根本沒有同款,每件都是孤品,這件,你看這件,我喜歡這件的設計感,簡單又有細節(jié)?!?p>  “是不是有點成熟了?”

  “我是去參加展會,當然要正式一些?”

  “展會?”

  “呀,宋老師沒給你說?我還以為知道,我們收到邀請,要去美國參加一個藝術展,我們也有作品參展,”說著,竟然羞赧一笑,“姐姐,其中有你幫我畫眼睛那幅?!?p>  “什么眼睛?”幾張嘴一起問。

  吳雅妍將我們玩鬧,我故意搗亂,給她的畫添了大白眼的事說了,方澤咯咯笑:“真是個美麗的錯誤,倒是比杜尚的尿壺高雅些?!?p>  “杜尚的尿壺是什么?”又有兩張藝術白癡的嘴一起問。

  吳雅妍和方澤已經笑得直不起腰,吳雅妍捂著肚子哎喲半天,才敷衍她的美盲爹娘:“就是藝術,波普藝術,說了你們也不懂,我和老師大后天就走......”

  我又打斷她:“我三姨呢?”

  “我們今天下了飛機就各自行動了,她說要去見她的一個老朋友。”

  “恭喜你們。”

  “呀,從美國回來,沒想到還能再回去,我準備參加完展會,帶老師自駕,去黃石公園玩幾天?!?p>  “她那身體,行嗎?”

  “這是她的提議,她還要我開車帶她游遍美國呢!”

  秦春眼露艷羨:“她只比我小幾歲,竟然越活越自在了?!?p>  吳雅妍略沉了語氣,依去秦春懷里:“媽,你有我,有我弟,比宋老師幸福多了,老師前半生過得太苦,希望她晚年能夠過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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