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門,三姨夫從懷里掏出一本書遞給我:“棟梁說他在研究周易經(jīng),把這本書給他,看完他會功力大增的。”
“謝謝姨夫?!?p> “好好對棟梁?!比淘谝慌杂终f一句。
我懂得三姨話里的深意,又一次點(diǎn)點(diǎn)頭。
鮮有燈火的郊區(qū)一片沉靜,村落房屋、樹木花草都籠罩在朦朧的月光下,開車在路上,就像在夢幻的世界里穿行,似幻非真。
坐在副駕駛的吳雅妍興奮之余,突然傷感:“姐姐,我媽要和爸爸離婚了?!?p> “離婚?”
“嗯,以前,爸爸的事,我媽一直以為我不知道,所以,她一直在努力給我營造和諧的家庭氛圍……我知道,是我不懂事,太任性,現(xiàn)在她知道我知道了,索性離婚,她說她忍了多年,早就忍夠了,她老了,想過幾天安生日子,態(tài)度很堅決,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勸。”
我故作輕松地說:“小雅,我一直覺得婚姻制度是最違背人性的,它終將消亡。所以,離婚并不見得是壞事,放過別人其實(shí)是放過自己。”
“我知道。但我有所不甘,那個女人,她是個壞女人?!?p> “那你能怎么辦?”
吳雅妍嘆口氣,感懷萬千:“姐姐,你知道嗎?我以前很討厭我的家庭,很討厭我的父母,出國之后,曾經(jīng)還一度以為很討厭中國,但在國外生活得越久,越懷念家,想念父母,甚至聽到國歌也會熱淚盈眶。曾經(jīng)最想掙脫的東西,竟然變成了我一直在堅守的,比如我那些藝術(shù)家朋友邀請我吸大麻的時候,我都會想起爸爸說的“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有時被人欺負(fù),我在氣憤之余,也總會下意識地按媽媽一直教育的去忍,去退讓……這些性格特質(zhì),都已經(jīng)流在我的血液里……媽媽為家庭忍耐了一輩子,我很心疼她,爸爸他,他怎么可以這樣對待跟他同甘共苦幾十年的妻子呢?據(jù)說,那個女人跟了我父親好多年,我一直以為別的男人可以這樣,父親不會。他不會是花心的男人?!?p> 我輕笑:“你是女人,不也很花心嗎?你說,最近這段時間,你換了幾任男朋友了?”
吳雅妍有些氣惱:“姐姐,我在說我父母的事情,別扯到我頭上?!?p> “你也是在國外呆了幾年的,怎么仍有封建余孽那一套思想?你說你喜歡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但中國傳統(tǒng)文化有精華,也是有糟粕的,比如對父母的定義,原本具有獨(dú)立人格的人一旦為人父母,便要為子女,為家庭拋棄自我,沒有性別,沒有愛好,活成忍辱負(fù)重的角色。這只是一個幻覺,小雅。”
“你說的都對,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如果我去掉我爸的父親身份,把他當(dāng)一個男人看,他聰明、能干、有魄力,有膽識,有胸懷,確實(shí)是一個優(yōu)秀的男人,現(xiàn)在又這么有錢,有女人被他吸引是自然的事情,他和母親結(jié)婚多年,想必早已沒有激情,如果換作我是男人,我也喜歡漂亮年輕新鮮的女人,這是人的天性……但他怎么會喜歡那樣的女人呢?那個女人,淺薄、無知、虛榮、庸俗,一無是處?!?p> “拆散他們?!蔽议_著車,一腳油門,在黃燈之前過了一個路口。
吳雅妍疑惑地回頭:“啊?”
“既然你不喜歡,拆散他們。為什么要忍耐?為什么要退讓?為什么要讓她得逞?什么能為?什么不能為?扯淡!”車子進(jìn)了市區(qū),路上車輛漸多,但我絲毫不減車速,一邊握著方向盤不停地超車一邊說,“當(dāng)年,我爸在外面有女人的時候,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拆散他們!但那時候我太小,根本沒有能力,現(xiàn)在,你有這個能力?!?p> 吳雅妍一下來了精神:“怎么拆散?”
“當(dāng)然不能來硬的,你要是撒潑打滾會事得其反,可以動動你聰明的小腦瓜,他們在明,你在暗,方法總是有的。”
我的手機(jī)響了。是老余。
“如琢,我媽和我姐來了,剛到,我把她們接到新房這邊了?!?p> “那我明天去看她們?!?p> 老余小心亦亦地問:“如琢,你現(xiàn)在能過來嗎?”
我看了看窗外的路牌,說:“好,我現(xiàn)在過去?!?p> 我打著轉(zhuǎn)向,將車開下高架。
吳雅妍問“是余哥?”
“嗯。”
她放倒了座椅,松弛在躺下。她已經(jīng)習(xí)慣跟著我到處跑,不問去哪,也不問要干什么,一副隨遇而安的態(tài)度,
開到新房的樓下,我問吳雅妍:“你是跟我上去,還是在下面等我?”
“我跟你上去吧,我也想看看你的新房,認(rèn)認(rèn)門,我下次來找你,找余哥喝酒就可以直接來了,你們真的打算搬過來住了嗎?”
我笑了笑:“我不知道,可能吧?!?p> 兩人上樓。我沒有掏鑰匙開門,而是敲響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