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堂和東翊愁眉不展望著床上臉色慘白的羅仲辛,他已氣若游絲,似乎隨時都能撒手人寰。
“宇堂,若是他死了,朝廷會不會找我們麻煩?”東翊凝眉問道,手指不安地敲擊桌面。
畢竟,護(hù)送羅仲辛去東青國這件事是他們攬下的,如今出了事,自是脫不了干系。
青衫少年凝眉不語,伸出手探了探羅仲辛的鼻息。
羅仲辛的身邊,一直都有暗衛(wèi)。
當(dāng)初他們護(hù)送羅仲辛出南朱的時候,身后就有很多羅仲辛的暗衛(wèi),他和什么人在一起,宮里早就知道。當(dāng)初羅仲辛因為人魚精的事,被軟禁在公主府,南朱王室也很快得到消息,派了駐邊大將汪成前來營救。后來因為公主無事,羅仲辛才讓汪成離去。而且?guī)兹藦臇|海回到東青國之后,羅仲辛也曾修書一封讓暗衛(wèi)送回王宮。
所以,若是羅仲辛出了什么事,他們幾個,甚至整個微靈族可能都會受到牽連。
“咚咚咚”敲門聲想起。
東翊眼中一亮,趕緊起身開門,看到是沐漓,又泄下氣來。
沐漓進(jìn)屋之后,眨眼問道:“還沒回來嗎?”
宇堂面色深沉抬眸看向沐漓:“玄巳可是回到微靈谷了?”今天一早,沐漓御劍回了微靈谷。
少女點(diǎn)點(diǎn)頭:“我娘說前兩天看到他了,但是我著急回來,并沒有去找他。只是……”少女眸光黯淡下去。
“怎么了?你快說?。 睎|翊焦急追問。
少女抬眸,輕聲說:“金婆婆死了?!?p> 宇堂和東翊的心一沉,怔在原地。
金婆婆是微靈谷三大長老之一,已經(jīng)年近五百歲,山林中的靈氣越加稀薄,她想突破混沌期飛升成仙,所以在幾年前開始閉關(guān)。
沐漓憂傷地坐在桌邊說:“我娘說,金婆婆死前還很遺憾,沒有見到咋們幾個?!闭f著,掉下淚來。
宇堂和東翊只覺得如梗在喉,對于他們來說,金婆婆是奶奶一般的存在。
三個人圍在桌邊,一言不發(fā),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白光一閃,白衣少女猝不及防出現(xiàn)在屋中。
幾個人眼中都頓時閃出光亮。
千音掃了一眼床上的羅仲辛,還好,不算太遲,他還有氣。
她趕緊拿起白瓷杯倒了一杯水,將手中被碾成藍(lán)色齏粉的魂珠撒入水中。宇堂扶起羅仲辛,千音掰開他的嘴,用小勺一點(diǎn)一點(diǎn)喂下去。
還好,沒有吐出來。
兩個時辰后,羅仲辛的脈搏已變得平穩(wěn)有力,臉色也趨于正常,卻并沒有蘇醒。他的眼睛雖然緊閉,眼珠卻時不時的動來動去。
幾個人面面相覷。
宇堂望著窗外,思量了片刻說:“他可能,還深陷夢魘之中?!?p> “六界商賈的夢境不是都破了嗎?”沐漓瞪大眼睛,不解地問。
宇堂輕輕搖頭嘆息:“我只是猜測,或許并不是六界商賈的夢境,而是,他自己的心結(jié)。”
“這好辦,我進(jìn)去他的夢境看看就知道了!”千音說著,已化作白光,鉆入了羅仲辛的識海。
四周的景象并不真實,縹緲模糊。千音隱約看出,這像是某座富貴人家的大宅。
前面有兩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她走近一看,一個是錦衣玉袍的羅仲辛,另一個人背對著他,墨發(fā)及腰,是個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冷漠說道:“你在夢中癡戀安瀾,形同背叛,我無法原諒,你走吧?!?p> 羅仲辛火急火燎解釋道:“那只是一個夢而已,我在夢中被蒙蔽了雙眼,才會那么情難自拔!走,我?guī)闳タ纯次覀冋嬲倪^去!”他上前幾步,抓住紫衣少女的手,兩人瞬間消失不見。
眼前的景象變幻,變得越來越清晰。
千音不解,怎么回事?
這里是——微靈谷?
眼前出現(xiàn)了微靈谷的翩遷河,河中沚地之上,一名黑衣男子正俯下身去口對口為一位溺水的紫衣姑娘吹氣。
身穿錦袍的羅仲辛走過去,微笑著看著眼前的兩人。
千音走過去,震驚地看著地上昏迷的紫衣女子,她居然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而那施救的黑衣男子,居然跟羅仲辛一模一樣!
旁邊的羅仲辛猛然抬頭望著眼前的白衣少女,錯愕又震驚。
“千音,”他喜出望外,“你看,這是我們的過去?!?p> “我們的過去?……”她喃喃自語,自己的記憶中并沒有他。
畫面一幕幕切換,紫衣少女和黑衣少年被困在翩遷河的七連陣中,兩人朝夕相處,然后被金婆婆接走……之后他們在洗心湖畔相見,在月夜中的翩遷河舞劍,他將她拉入懷中親吻……她被困在大荒山的洗心洞中,他找到她抱起她在大雪封山的冬夜狂奔……她元神覺醒后將他送回了二十年后……她在南朱的一口枯井中救出他,他趁著月色將她攬入懷中……她飲了摻著長情水的茶,那一夜,她在王府中做了一夜的王妃……
千音看完了這些過往,頭像炸裂一般頭痛。
羅仲辛摟住她,在她耳畔輕聲問:“現(xiàn)在,能原諒我了嗎?我的心中從來就沒有什么安瀾,一直都只有你?!?p> 千音感到耳畔一片溫?zé)岬臍庀ⅰ?p> “羅仲辛,該醒了,宇堂東翊他們還在外面等我們?!彼龔?qiáng)忍著疼痛,說完這些,就消失了。
羅仲辛一驚,周圍的一切開始模糊……
白光閃過,千音暈倒在地上。
宇堂和沐漓趕緊將她扶起,將她帶回自己的房中。
羅仲辛猛然從床上坐起,發(fā)現(xiàn)屋中空無一人。此時,魂珠的靈力已完全融進(jìn)他的身體,他感到神清氣爽,渾身充滿力量。
東翊推門進(jìn)來,看到錦衣少年精神抖擻地坐在桌邊喝茶,頓時眼中放光:“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再不醒,我們估計都要給你陪葬了!”
他上下打量著羅仲辛,忽然想起人魚精的那個夢境,于是壞笑道:“你居然在夢中對人魚精變幻的毓靈公主動了真情,險些魂飛魄散,要不是千音潛入冥界替你取回了魂珠,你小子現(xiàn)在還能在這里喝茶?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算是因禍得福,我看千音現(xiàn)在很緊張你。”
“你說什么?人魚精變幻的毓靈公主?”羅仲辛放下手中的杯子輕挑劍眉。
東翊怔然:“別告訴我你忘記了啊,在六界商賈造的夢里,人魚精先是變成了毓靈公主的模樣與你情意綿綿,后來又變成討云旎的模樣進(jìn)宮迷惑皇帝,想起來了吧?”
看到羅仲辛一臉困惑,他又補(bǔ)充道:“我,變成了八王爺南宮銘,宇堂和沐漓,變成了捉妖師,千音變成了謹(jǐn)?shù)鹿鳎浧饋砹税??!睎|翊眼神熠熠發(fā)光。
羅仲辛思索了片刻,突然笑道:“千音去哪兒了?”
東翊收斂了笑容:“她剛進(jìn)了你的夢境,你醒了,她卻暈了。不過沒有大礙,她可是神器,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闭f著,他又輕松地笑起來。
羅仲辛心中一凜,原來方才夢中的白衣女子居然真的是她!
“她在哪兒?”
“在隔壁……”
還未等他說完,羅仲辛疾步走了出去,正好看到宇堂和沐漓從旁邊的屋中走出,于是點(diǎn)頭示意,推門進(jìn)去。
白衣少女躺在床上,雙目緊閉,黛眉微蹙。劍眉星目的少年坐在床邊看著她,不自覺地勾唇微笑。方才,他在夢中抱她,她居然沒有反抗。
他伸出手,撫平她緊蹙的眉頭,然后俯下身,在額上輕輕一吻。
他想起在人魚精的夢中,他也是這樣多次坐在床頭,看著床上昏睡的安瀾。
在別人的眼中,安瀾是毓靈公主的模樣。
但是在羅仲辛的眼中,他看到的是千音。
因為六界商賈發(fā)現(xiàn)羅仲辛對化作毓靈公主的人魚精無感,所以,他只好窺探了羅仲辛的內(nèi)心,發(fā)現(xiàn)他內(nèi)心有個女人的模樣,于是就施法讓毓靈公主在羅仲辛眼中呈現(xiàn)千音的模樣。此法果然有效,人魚精如愿以償?shù)氐玫搅肆_仲辛的真情。
本來羅仲辛以為在那個夢境中,所有人看到的安瀾公主都是千音的模樣。直到今天剛才才從東翊的口中得知,原來只有自己看到的是千音。
在夢境的最后,他揮劍自殘自我意識覺醒地時候,看到了人魚精的原形,也聽到了人魚精和鯤鵬的對話,已經(jīng)明白這是人魚精的執(zhí)念夢境,也明白了擁有千音面孔的安瀾,其實只是人魚精而已……
少女驀地睜開眼睛,正迎上少年如星光閃爍的眸子。
千音猛地從床上坐起,定定地望著眼前的少年。他彎唇淺笑,含情脈脈看著她。
少女欣喜:“你醒過來了!”
少年點(diǎn)頭:“多謝你的魂珠?!?p> 少女看到他癡情的雙眼,又想起夢中的安瀾。
“你不必這樣看我,我不是安瀾?!彼鬼闹幸黄岢?。
羅仲辛將她摟入懷中,她靜靜地并未掙扎。
“我夢境中那個安瀾,一直都是你的模樣。大概是六界商賈為了讓我動情,不得已對我施了障眼法。千音,就算是在夢里,我戀的想的也只有你。所以,你能原諒我因為你,對夢里的安瀾動心了嗎?”他的聲音低啞而溫柔。
她知道他沒有說謊,因為方才在夢里,還還對自己告白。
千音被他抱在懷中,不知該怎么回答。她沒有想到原來南宮墨對安瀾那樣澎湃炙熱的感情,居然都是羅仲辛對自己的癡戀。南宮墨最后為了安瀾揮劍自戕,可見羅仲辛對自己的情有多深。
雖然她對羅仲辛夢中的那段過去完全沒有印象,但是沒關(guān)系,因為她已經(jīng)動情了。正如靈魂擺渡人曾說過的,她在冥界看到了三生石,已經(jīng)情根深種。
她覺得,心里甜甜的。
羅仲辛見她沒有反應(yīng),抓住她的雙肩認(rèn)真的看著她的雙眼。
少年目光懇切,一片赤誠。
少女明眸淺笑:“如今,我不再嫌棄你是人,你可嫌棄,我是面鏡子?”
羅中心欣喜若狂,癡癡地望著魂牽夢縈的少女,少女伸出雙臂勾住他的脖頸,兩片溫軟的嘴唇貼了上去……
一道金光閃過,一枚金色靈石從少年額中掠出,徑直沒入少女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