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宮,心情大好,大擺宴席,宴請群臣。
幾人住在了皇宮外的行宮之中,此刻幾人正在行宮之中的一處水榭涼亭喝茶。
亭中清風陣陣,湖面上碧波蕩漾。
羅仲辛杯中空空,他低眸百無聊賴的旋轉著桌上青瓷茶盅。宇堂神色悠閑,用一方白巾輕輕擦拭著手中的青石長弓。東翊倚在欄邊,舉起一顆珠光白的珍珠,在陽光下細細觀賞。沐漓站在他身旁,搖著手中通透晶瑩的玄冰折扇,折扇在陽光下閃著幽藍的光芒,吹出沁人心脾的涼風。少女閉目彎唇,一副陶醉的模樣。
“有那么熱嗎?不過暮春而已?!睎|翊瞟了沐漓一眼,瞇著眼繼續(xù)觀賞自己指間的珍珠。
“要你管!”少女懟他,轉身走到亭中石桌邊,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空中一道白光閃過,少女的白色衣裙在空中翻飛。
千音落定,坐下來拿起青色瓷盤中一只反扣的茶盅,倒了一杯涼茶給自己,絲毫沒在意石桌邊三雙注視的眼睛。
“如何?”羅仲辛抬眸問道,手中旋轉的青瓷茶盅停了下來。
千音喝了一口茶,涼茶入口,頓覺舒爽:“我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追到一處荒野,卻發(fā)現那妖不過是具傀儡。之后我又去了一趟公主府,果然如你所料,毓靈公主并不正常,估計在海底,確實發(fā)生了一些齷齪事,刺激到了她。”
宇堂在弓身上輕輕一敲,青弓瞬間消失,進入了他的竅舍。
“果然如我所料,皇帝這大張旗鼓的羞辱,明擺著就是要以牙還牙。如今兩個公主都背了鍋,這事兒估計到此為止了?!绷_仲辛端起青色茶壺,倒了一杯茶給自己。
一旁的沐漓眨眨眼,有些氣憤地說道:“不管怎么說,那人魚精也是因為喜歡你才犯了錯,她還是個公主,你不救她就算了,為什么一絲憐憫之心都沒有呢?”
“又不是我讓她犯的錯,跟我有什么關系?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這天經地義?!绷_仲辛漫不經心地回答,一仰頭杯中茶一飲而盡。
“仲辛兄是南朱國皇子,他的身份特殊,絕不能摻和別國政事,更何況,這假公主的烏龍,本就是皇家家事,外人還是少摻和。”宇堂看向東翊。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報仇雪恨,天經地義!”東翊聲音高亢,神色凜然,忽而眼珠一轉,挑眉對沐漓笑道,“比如你被惡人凌辱,我必定也會替你報仇!”
“你才被惡人凌辱呢!”沐漓扁扁嘴。
羅仲辛星眸閃爍,狐疑望著面前的白衣少女,問道:“這是何等道法?竟能強行將妖魂注入死人體內?”
“這不是道法,這是妖法?!鼻б籼ыy瞳中竟有一絲驚懼:“那一男一女并不是死了才注入妖魂,而是,在活著的時候就要強行注入,妖魂一入,宿主本來的靈魂才可離體,否則,心竅關閉,靈魂再難奪舍。這就是為什么人死不能復生,因為心竅關閉,靈魂無處可棲?!鼻б舻囊暰€掃了一圈,看見東翊和沐漓驚得張大了嘴。
“若是人死后,魂魄再入,會怎樣?”宇堂問道。
千音淡淡一笑:“人死入魂,為傀儡僵尸,身體會慢慢腐爛?!?p> 東翊眨眨眼,歪頭思索:“最后尸體被擄走,為何有人要兩具尸體?”
“恐怕,那妖物要的是里面的妖魂?!鼻б舻f道。
千音四周張望了一下,蹙眉問道:“玄巳呢?”
“他說想一個人出去走走,自從他從時光流柱中回來,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見到了什么?!庇钐贸谅曊f著。
過了片刻,沐漓回房午睡,東翊自顧自出了行宮,說要領略一下皇城的繁華。
羅仲辛開始讀他那本《道法》,他劍眉微蹙,似讀到了什么晦澀難懂的語言。宇堂手中一本從桃花仙那里得來的《六界詭秘》,專注的嘴角上翹,像是讀到了什么有趣的東西。
千音端起茶盅,靜靜望著青色茶盅里沉浮的碧綠茶葉,她抬眸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羅仲辛和宇堂的臉。
千音在滄藍秘境恢復法力之后,一直假裝失憶,其實她記得所有事。只是印象模糊,并不真切。
她隱約記得當日在風靈島的石階之上,她以六七歲的身形從羅仲辛懷中醒來,如今想來,覺得有些難為情。
不僅如此,她還主動要宇堂抱,現在想來覺得十分糟糕。
千音從袖中拿出自己一根翠色通透的玉笛,纖細白皙的手指輕輕拂過笛身。這是在時光流柱中得到的,這玉笛是用千年古玉打造,想必是感受到了千音身上一塵不染的氣息,所以才會毛遂自薦,認她為主。
她回憶起當日在時空流柱中看到了那些靈石法器,依稀覺得很多在微靈谷的時候也曾見過,她記得微靈谷的靈虛洞中有時空介質,所以說,在這個時空中,微靈谷在天雷劫中毀滅,這些靈石法器便遁入時空,來到了這個安全的地方?她對于這個猜測并不十分肯定。
白衣少女將翠笛收入袖中,起身踏上亭邊長廊。
羅仲辛用余光瞄著她漸漸遠去的身影,墨發(fā)如瀑,衣帶飄搖。
驀然對上宇堂洞悉的眼神,他趕緊收回目光,看著書上的繁瑣文字。
宇堂含笑搖頭,他擁有小千音的那些回憶,就已經滿足了。
面對冷漠的白衣仙子,他心中唯有景仰。
等了三四日,玄巳并沒有回來。
宇堂在桌上撒下三枚銅錢,為玄巳占卜吉兇。
“無妨,有驚無險。玄巳沒有什么危險。”青衣少年眉間舒展,嘴角含笑。
“既然如此,我們趕緊回南朱吧!”沐漓眼中放光,出來已兩月有余,她有些思念家鄉(xiāng)了。
于是五個男女顧了兩輛馬車,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清晨出發(fā)了。
因為想要走走逛逛,所以幾個人并沒有馭劍飛行。
最主要的是,有個財神爺羅仲辛在,不怕花錢。
三個少年坐在前面的馬車中,沐漓和千音坐在后面的馬車上。聽到外面熙熙攘攘,人聲鼎沸,便知到了鬧市區(qū)。不多時,車棚外變得安靜下來。
沐漓掀起車窗簾,看見外面是一片蒼翠的郊野,遠處偶有零星散落的民居。馬車行走在郊野的土路之上,土路坑坑洼洼,馬車也搖搖晃晃。
羅仲辛靠著車棚,閉目養(yǎng)神。東翊嘴巴微張,已進入了夢鄉(xiāng)。忽然車一巔,他身體一歪,壓在了羅仲辛肩頭。東翊一驚,睜開眼睛,看見對面的宇堂正襟危坐,閉目不語。他閉上眼睛,又睡了過去。
馬蹄聲噠噠的響著,偶爾聽見馬鼻中噴出一個響啼。
不知過了過久,車忽然停了下來。宇堂警覺地睜開眼睛,一個箭步跳下馬車。外面不知何時起了大霧,白茫茫一片,幾步之外的東西都不能看清。車夫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的大霧,眼中盡是驚恐。
羅仲辛和東翊也跳下了馬車前來查看情況,千音和沐漓也紛紛下了車。
“客……客官,這活兒我……我不接了,你們可能被人盯上了?!彼念~頭冒出涔涔細密的汗珠,后面的車夫趕過來,兩人對視了一眼,點點頭。
“客官,錢我們不要了。就到此為止吧?!闭f著,兩人跳上馬車,掉轉車頭,鞭子一揚,啪的一聲脆響,馬車向后面奔去,很快駛出了白霧。
五個少年少女面面相覷。
幾個人都沒感覺到有妖氣,為何車夫如此驚慌?
前面的路,是去南朱國的必經之路。
“走吧,既然是沖著我們來的,早晚也要見個面?!绷_仲辛玩笑著,劍眉一挑,大踏步走在前面。
幾個人快步跟了上去。
霧氣濃重潮濕,已經快伸手不見五指。
忽然,白霧中飄來女子的歌聲,歌聲悠揚婉轉,卻無比凄涼。
幾個人停住腳步,沐漓害怕地拉住千音的衣襟,顫著聲音說道:“千音姐姐,你不覺得,這歌聲,像是人魚結界中聽到的嗎?”
千音搖頭說道:“我被困在青龍腹中,并未到過人魚結界。”
沐漓這才發(fā)現自己竟驚嚇過度,混淆了。
東翊眸中關切,拍拍她的肩膀,她身體又顫了一下:“沐漓,不至于這么害怕吧?就算那人魚精要索命,她找皇帝找道長,也找不到我們身上?。俊?p> 沐漓低聲說:“我總覺得,我們那日見死不救,有些過分?!鄙倥兔?,長睫顫顫,想起當日淚流滿面的人魚精,似乎感同身受。人魚精當時似乎還向這邊掃了一眼,眼神中都是絕望。
歌聲還在繼續(xù),凄楚幽婉,在這空寂的四周,顯得越發(fā)瘆人。
宇堂眸色清冷,喚出了竅舍中的青弓,緊緊握在手中。
羅仲辛雙臂環(huán)胸,突然冷笑道:“閣下再不現身,我便劈了這方天地!”
此話一處,白霧漸漸散去,大地轟隆隆震顫開來。
須臾之間,眼前出現一個高聳的紅木牌樓,牌樓上赫然三個大字:欲望城。這三個字流光溢彩,十分耀眼。
羅仲辛背負寶劍率先踏進了門檻,手握玄石神弓的宇堂緊跟其后。東翊遲疑了一瞬,鳳目一挑,面無表情地跟了上去。
檻外沐漓面色蒼白,千音銀瞳流轉,兩人雙雙踏進了牌樓的門檻。身后的紅木牌樓開始如水般浮動,最后消失不見。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虛無空間。羅仲辛昂首挺胸,面色沉靜。宇堂神色凝重,握弓的右手青筋崩出。東翊濃眉鳳目,眼神輕蔑,雙手負后。三個少年此刻一動不動宛若雕像,周身都被水波一樣的東西環(huán)繞。
千音心下一驚,回頭突然發(fā)現沐漓也被定了身,她此刻柳眉微蹙,咬著食指指尖。
這時,空間里想起一個細細朗朗的男音:“居然還有個沒有魂魄的,讓我想想你沒有魂魄,該怎么入夢呢?”
千音冷笑,雙眸微瞇:“放了他們?!闭Z氣淡淡,卻不容反駁。
“哈……”男音不屑地笑起來,“你若不怕他們魂飛魄散,盡管毀了這里。”
白衣少女心中一沉,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別擔心,他們只是進入了一個夢境,只是,若是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夢,可能永遠也不會醒過來……”傲慢的男音在空間回蕩。
千音感覺到一種古古怪怪的氣息,非神非妖,不知這人是什么來歷。
“你愿不愿意,進去叫醒他們?”
“該如何進入?”千音冷眸環(huán)視四周,心想自己乃是明鏡之心,斷不會被夢境蒙蔽,正如,當年在大荒山進入幻境的時候。
空中一聲嘆息:“唉,我也不知,不如,你試試調動神識之力,我看能不能拉你進去?!?p> 千音閉目,涌動神識之力,忽然幾道水波襲來,將她環(huán)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