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偉由于一直從事的行業(yè)，人脈網(wǎng)絡(luò)當(dāng)然異常豐富。
“好的易哥，我這邊馬上把信息散出去，我讓他們是直接聯(lián)系你還是？”阿偉回答的十分爽快。
楊程易本想條件反射的說讓他們跟阿偉聯(lián)系就好，但一想自己好像一直都喜歡躲，喜歡懶，喜歡被動等，等到他最愛的那個人都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他都還沒發(fā)覺。
“讓他們直接聯(lián)系我吧?！睏畛桃鬃詈筮@樣對阿偉說。
隨后幾天楊程易就處于和老姜呆在招待所等電話的狀態(tài)，時不時就有電話響起，看的老姜目瞪口呆，可能心想不愧是老陶的弟子，而電話里的內(nèi)容又聽的楊程易啞然失笑。
“老姜，有個BJ的，想你們出地出錢，他們出技術(shù)，就地搭建處理線，只負(fù)責(zé)你們一家?！?p> “這些人就是小聰明多，想一分錢不出通過我們給自己置辦產(chǎn)業(yè)？再說等他生產(chǎn)線搭好了，估計這廠子都已經(jīng)封了?！?p> “老姜，有個云南的，不是這一行的，說直接拉過去邊界附近焚燒，他收四千一噸，運費和其他的你負(fù)責(zé)。”
“這不開玩笑嗎，不是這一行的他就沒指標(biāo)，沒準(zhǔn)運證，這車我怎么能進(jìn)云南？就算拉過去了，這運費都超成本了。”
“老姜，有個山西的，新生產(chǎn)線，每年現(xiàn)在有三千噸hw04的指標(biāo)，想跟你簽長期合同，價格可以談?！?p> “三千噸，長期合同，這事處理不好，廠子都要封，還怎么長期，到時候違約算誰的，這人也是會打算盤啊?！?p> 時間就在這種不靠譜的咨詢里過著，第三天的時候老姜帶來好消息，說一個湖南的人整合了幾條處理線接下來一萬噸，楊程易聽到玩味的看了看老姜，不知道他到底在報給自己的價格區(qū)間還有多少留手。
畢竟這些事過了他的手，一定是要刮一層油的，哪怕廠子封了，也必須有一層油。
“易哥，這邊有一條國際貨輪，可以一次性把剩下七萬噸拉完，然后進(jìn)了公海就直接倒了，那邊報三千五一噸，這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再怎么也查不到的，你看看咋樣？”晚上睡覺時，阿偉打來電話，聽的楊程易心里一涼。
他那可悲又可恥的正義感立刻又出現(xiàn)了。
“阿偉，這可真的是斷子絕孫的事了，這七萬噸一倒下去，再跟著洋流動一動，說不準(zhǔn)以后沿海居民吃一條魚就得癌癥了?！睏畛桃滓豢诨亟^。
“哈哈哈哈，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你還是那么先天下之憂而憂啊，那行，我找到點其他的靠譜的再給你聯(lián)系?！卑フf完掛掉了電話，心里不知道是佩服還是嘲諷:“孑身一人了，還要關(guān)心其他不相干的人若干年后的死活，楊程易哦，到底是大家都沒活明白，還是你沒活明白？”
楊程易此時倒是沒考慮自己有沒有活明白的問題，甚至都忘了去考慮如果他弄到這么大一筆巨款，可以回去肆無忌憚的陪西子旅行，改車，跳傘，去北歐玩到申根簽證到期，會不會還有那一絲他已經(jīng)覺得不可能的可能。
他此時想起的卻是昌星，那個靠走私農(nóng)副產(chǎn)品屯下幾百億身價的人，不知道他曾經(jīng)有沒有在法外之地的公海上，也留下人類最后自取滅亡的證據(jù)。
第二天和老姜一起喝茶時，楊程易又接到一個電話，電話里面聲音非常洪亮，震得楊程易耳朵生疼:“楊總是吧？聽說你那邊有危廢要處理？”
楊程易干脆將手機丟在桌子上打開揚聲器，好保護(hù)自己的耳膜:“是的，農(nóng)業(yè)廢料，hw04，還剩七萬噸，基本情況你應(yīng)該都知道了，現(xiàn)在還有什么具體情況需要了解？”
“哈哈哈哈，沒什么情況需要了解了，我在山西這邊正好有個礦，已經(jīng)空了，準(zhǔn)備爆破填埋了，你把東西拉過來，丟進(jìn)去一爆就埋了，干干凈凈，收你兩千一噸。”電話里那頭說的十分干凈利落。
楊程易眉頭一皺:“你不是環(huán)保公司，沒有準(zhǔn)運證，東西拉不進(jìn)來的?！?p> “唉，多大回事，那什么各種亂七八糟的證，你需要什么列個表，我一周就去給你辦出來，這邊我說了算。”電話里的聲音顯得滿不在乎，覺得都是小事一樁。
“但是。”楊程易依然皺著眉繼續(xù):“hw04是明令禁止不允許填埋處理的，這玩意兒對環(huán)境造成的污染基本是不可逆的?！?p> “什么污染，哪有什么污染，一個破礦坑，又不會有人在那上邊種大米種水果，你考慮一下，還有七萬噸是吧，我這邊就收兩千一噸，你們運費運到這礦坑來，頂上天兩千一噸，剩下的還不是落到你們腰包里?！彪娫捘穷^依然滿不在乎，覺得好像這事就已經(jīng)這么板上釘釘。
楊程易皺著眉頭剛想繼續(xù)說話，看到老姜不停對他擠眉弄眼的示意，于是只有說:“那這樣，我這邊商量一下，今天之內(nèi)就給你答復(fù)?！?p> 楊程易掛掉電話看著老姜問:“你不會是想就這么做？”
“為什么不可以?。糠凑且粋€廢礦，炸了就炸了，一次性把事情解決完，費用又低，麻煩事沒了，廠子不用封了，我們再一人分一半，那可是七千萬啊?！崩辖酒鹆松?，手舞足蹈。
“是七千萬，但那也是七萬噸廢料啊，還要炸礦埋那么深，等發(fā)覺過來的時候，周圍怕是一百公里的土都已經(jīng)全部爛掉，寸草不生了。”楊程易不理解的看著老姜。
老姜用一種更不理解的眼光看著楊程易，問:“你是成都人吧？”
楊程易被問的莫名其妙:“是啊?！?p> “你在山西有親戚？”老姜繼續(xù)問。
“沒有?！睏畛桃桌侠蠈崒嵒卮穑蟾挪碌搅死辖竺嬉f的話。
“那山西土有多爛，長不長草，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老姜果然問出這么一句。
“但是這個一旦查到了，鐵定是槍斃?！睏畛桃赘纱鄵Q了種思路。
“就像你說的，埋那么深，查到有異常的時候，一百公里都不長草了，那得是多少年以后的事了，現(xiàn)在把錢拿到手上，回去多買幾套房子，多找女人，不好嗎？”老姜依然無法理解楊程易。
楊程易突然想到了西子，他不知道如果自己同意，做完這件事，回去告訴西子后，西子是會歡喜，還是對他更為疏離。其實楊程易也不是沒打過法律的擦邊球，但他一直覺得那都是無傷大雅，也無傷良心。
“你要不敢參與，你就不參與，到時候我一個人去把事情辦完，給你和老陶還有你那個介紹的朋友一人分一點，當(dāng)然風(fēng)險我來擔(dān)，你們也就分不到多少?！崩辖Z氣一變，讓楊程易想起去年那個伍哥。
“我去給老師打個電話。”楊程易干脆起身拿起手機走到陽臺，撥通老陶的電話。
“哎喲，小易，有進(jìn)展了？”老陶聽聲音就知道一定是笑瞇瞇的表情。
“是的，這邊山西有個廢礦，想爆破填滿，利潤很高?！睏畛桃谆卮鸬暮芎唵危览咸找欢〞⒖淌崂沓鏊械闹匾畔?。
“那就這樣吧，你如果不是缺錢救命，就別參與了，不要和他們有任何資金往來，你干脆錄一段強烈反對的錄音，有備無患。我也就當(dāng)幫朋友聯(lián)系了一個人處理了他的爛攤子，但是怎么處理的，我一點都不知情。”老陶沉默了一會，才這樣說。
真的是條老狐貍。楊程易在在心里罵了一句:“但是這個一埋下去，山西就永遠(yuǎn)廢了一塊地了?！?p> 老陶很快回答:“這是我們阻止不了的，你也根本不知道山西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廢了多少塊地了，我們又不是神仙，就自己問心無愧就行。”
楊程易嘆了口氣，掛掉電話。走回房間，調(diào)出通話記錄后，把手機遞到老姜面前:“就這個號碼，你們聯(lián)系吧，但是不用給我和老師分錢了?！?p> 老姜聞言高高興興記下了號碼:“唉，你們吶，就是膽子小，做事太畏首畏尾了，上海灘看過吧，馮敬堯怎么說的來著，窮人最缺的就是野心，沒點野心，哪能掙到錢？”
楊程易干脆不再說話，非常迅速的收拾了行李，回頭告別:“那就祝，一切順利?！?p> 這大概不是野心了，是禍心。楊程易好像以前也有過野心，但是這種野心換來的只是分崩離析，孤家寡人。他慢慢就不再有心了，從敏銳變得麻木，從未卜先知變得后知后覺，而又是因為這種麻木，這種后知后覺，才讓他又從無心，得到了那汪碧波橋上的傷心。
他甚至后悔沒有把貨輪的事告訴老姜，那樣至少還會把危害丟的遠(yuǎn)一點。
他甚至后悔自己沒干脆一口答應(yīng)下來，然后要求貨輪把廢料拉到太陽國附近公海再傾倒，大不了給他們加錢。發(fā)現(xiàn)太陽國居民生存能力極強，核污染的水都敢喝，這點廢料算的上什么。
但楊程易依然還是沒明白，這個世界的人們到底都怎么了，可惜他已經(jīng)不愿意再花心思去想去悟了，他覺得自己的心思，只會留給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