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程易到了父母家樓下，他狠狠的抽了兩支煙，努力把心里的負(fù)面情緒壓制了下來，確認(rèn)不會和父母吵架之后，才走上了樓。
“回來了？看你這段時間，瘦成什么樣。”老爸正在沙發(fā)上看報紙，瞟了楊程易一眼淡淡的說。
楊程易忍住聽到這種語態(tài)的火氣，沒說話，也走到餐桌旁坐了下來。
“就是去了外面，也要吃好睡好，你要是沒吃飯的錢了就給我說。”老爸這次瞟都沒瞟一眼楊程易。
楊程易辛苦的說：“爸，你放心，我飯是天天都有好好吃的，只是這一周天天精神比較緊張，沒睡好，回來養(yǎng)幾天就好了?！?p> 老媽這時候從廚房端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飯菜，陰陽怪氣的對楊程易老爸說：“你兒子怎么可能沒錢吃飯哦，去了當(dāng)天就往我卡里進(jìn)了幾十萬，不知道后面那些天還會有多少亂七八糟的收入，哪需要你操心?！?p> 楊程易很辛苦的說：“媽，后面的事就沒做成了，你可以讓老爸去查我名下所有賬戶進(jìn)出情況，還有，那個錢你還是拿給我，我要用的，拿一半都行?！?p> 老媽將飯菜撒氣一般的放在桌上，對楊程易一字一句到：“不可能，一分錢都沒有，拿給你了你就去在外面惹事，給外面的野女人花？”
楊程易咬了咬舌頭，努力讓自己笑了笑，才說：“哪有什么野女人，再說我從小到大在外面惹過什么事，你看看跟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那些老爸兄弟的兒子，打架斗毆的，吸毒的，把女孩子肚子搞大的，還有違規(guī)搞項目把他爹帽子弄掉的，我已經(jīng)是最省心的了，從來沒讓你們給我擦過屁股?！?p> “呵，你以為你以前BJ上海那些事我們真不知道？”老媽一陣嗤笑。
“好了好了，先不說這些，先吃飯?！崩习址畔聢蠹垼叩讲妥狼?，當(dāng)了和事佬。
今天的午飯倒是很豐盛，雖然楊程易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錯過了飯點，但是老媽在他回家后依然很快的擺滿了一桌子，不用說自然是早就坐好等著他了。楊程易這些心里都清楚，但是今天也確實怎樣都開心不起來。
一頓飯沉默的吃完了，楊程易覺得氣氛很壓抑，他干脆想直接吃完走了得了，但是好像又確實需要點錢。
“最近和哪個野女人攪上了？”收拾完桌子，楊程易老媽又端出一盤水果往餐桌上一丟。
楊程易聽到兩次這個稱呼，心里是真的有點火了，他老媽也算是個知書達(dá)理的人，他不明白今天為什么平白無故的用這個詞語。
“什么叫野女人？”楊程易抬頭反問。
“就是有人生沒人教的那種。”老媽自顧自的掏出手機(jī)，看都沒看楊程易。
楊程易馬上想起了阿秋，但他又覺得，阿秋就算家庭不好，出生不好，去夜店跳過舞，也可能早就被不知道多少人欺騙過，但是再怎么，他都不能把那個對他溫柔的讓他心疼的女人和野女人這個詞連在一起。
“其實那個女的沒那么差，我知道你肯定看不起她，我也給她說明了我們沒什么未來，不會娶回來給你當(dāng)兒媳婦，你放心?！睏畛桃琢夹陌l(fā)現(xiàn)的為阿秋說了一句好話。
“還娶回來，還兒媳婦？既然你都知道沒有未來了，那就立刻斷了，不準(zhǔn)再聯(lián)系了！”老媽語態(tài)顯得專斷。
楊程易覺得莫名其妙，他老媽還從沒這么堅決的反對他去跟什么人接觸，或者去做什么事。他決定不跟老媽繼續(xù)討論這個話題了，于是轉(zhuǎn)頭向老爸說：“我可能這兩天要去趟馬爾康那邊，需要點資金?！?p> 老爸抬頭看了他一眼：“好端端的，往那些地方跑什么？你在成都跟那些人交往就算了，但是還跑那么遠(yuǎn)去跟他們裹，是不是有點不清醒了？”
楊程易畢竟有求于人，只能耐著性子好言好語：“我一個挺好的朋友去世了，我過去祭拜一下。”
老媽這時候又插話了：“你要祭拜你朋友去河邊燒點紙點個香就是了，馬爾康那么遠(yuǎn)，路又不好，你來回一趟可能就是別人祭拜你了?！?p> 楊程易覺得自己真的要暴走了，但依然十分辛苦的對老爸說：“是很要好的一個朋友，幫過我很多，前陣子一直當(dāng)我司機(jī)，天天車接車送的?！?p> “聽你媽的，馬爾康就不要去了，你老爸我以前那么多兄弟，死了不知道多少個了，我也沒說到處跑去祭奠?！崩习滞耆驹诶蠇屵@一邊。
楊程易愣了會，又想起扎西那個憨憨的笑容，突然覺得真的控制不住情緒了，也不想再控制了，桀桀的笑了起來，笑了一會，才站起來指著老爸說：“人而無情，不如畜生?！?p> 老爸聽到這句話，猛然盯住楊程易，好像呆滯了幾秒，沒想到自己兒子會這樣暗諷自己，隨后甩手就給了楊程易一個而光。
楊程易晃了晃，站住了身子，又開始桀桀的笑了起來。
“人而無情說的是什么情？你那些狐朋狗友也叫情？你不是熟讀歷史？哪個成大事的是你這種自認(rèn)為有情有義的？項羽有情有義放了劉邦，然后？李世民無情無義殺光兄弟，然后？而且那都還是古代了，是受儒家思想，禮義廉恥洗腦的古代了，放在現(xiàn)在這個社會，這個時代，哪個做成大事的不是六親不認(rèn)？現(xiàn)在大家認(rèn)的只有利益，沒有情義！”老爸看到楊程易的樣子，說出了一段非常真實的道理。
楊程易聽完，瞬間一下子又想起很多往事，想起小刀搶了一輛車沖進(jìn)來把他接走，想起李軒血流如注還背著他飛奔，又想起剛剛電話里某個人情緒的穩(wěn)健和無動于衷。
難道這種穩(wěn)健和無動于衷，就是在BJ的時候，李總給他講述的，“顧全大局”？
“去他媽的吧?！睏畛桃椎谝淮卧诩依锉龃挚?，他直直的盯著老爸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到：“如果要成功必須無情無義，六親不認(rèn)，那我楊程易這輩子，寧愿終身，做一個廢物。”
說完這句話，楊程易覺得整個人一陣說不出的舒爽，好像是終于給自己卸下了一個枷鎖一樣，然后轉(zhuǎn)身就離開了這個家。
老爸呆呆著注視著楊程易離開，眼睛中閃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復(fù)雜光芒。
楊程易在車上發(fā)了一會呆，電話響了，是茱茱打來的。
“小易歐巴，今天有沒有事呀？我來找你吃烤肉，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店，就在天府廣場?！避镘锫曇艉芴?。
“今天沒時間，我要……商量一下那個電影院的事，可能去趟AB州?！睏畛桃谆卮鸬健?p> “你不會是因為昨天晚上我沒跟你說話沒跟你吻別生氣了吧？我昨天真的太困了，在車上都睡著了，就只想著回家睡覺，你不生氣好不好？”茱茱又開始給聲音里注入一絲委屈。
楊程易在心里嘆了口氣：“沒生你氣，是真的有事要忙，過幾天忙完了回來陪吃你好吃的。”
“好吧，那你要早點忙完哦，人家等你好消息哦，等你電影院開張了要帶我去看哦，么么噠?！避镘镏匦禄氐搅藯畛桃讋傉J(rèn)識她的模樣。
楊程易隨口應(yīng)了一聲，掛掉了電話。思考了一會，還是給李軒撥了過去：“軒狗，過陣子再辦事吧?！?p> “我尼瑪，哥都已經(jīng)在候機(jī)了，這些事能說過陣子就過陣子的？”李軒在電話那頭咆哮。
“現(xiàn)在手上有點緊。”楊程易無奈的說出了事情。
“就這？沒事啊，哥手上寬裕，穎穎這瘋女人雖然把哥盯的緊，但是對哥手頭還是很寬的，畢竟人家沒把錢當(dāng)回事。”李軒無所謂的回答。
“你跟他不認(rèn)識，我讓你幫忙，還要你出錢？”楊程易覺得心里過意不去。
“這么說吧?！崩钴幰廊灰环鶡o所謂的態(tài)度：“如果有一天哥遇到什么事，一個你把他當(dāng)兄弟，但是不認(rèn)識哥的人，會不會無條件來幫哥？”
楊程易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那不就是了嘛，下了飛機(jī)聯(lián)系啊，算了，下了飛機(jī)哥直接來你家找你，然后咱們拍張合照，你在桌上放幾瓶酒，然后第二天見。”李軒說完就掛上了電話，楊程易只有哭笑不得。
人生，就是得有這種朋友，才是有意思的啊。
楊程易又想起他爸給他講的那段道理，不禁笑了笑，活到最后，如果身邊全是利益伙伴，出門必須時刻戴著面具披著另一幅人皮，回家卸下偽裝后又永遠(yuǎn)是孤家寡人一個，那么存在的意義又還能是什么？
楊程易心情恢復(fù)了一些，準(zhǔn)備回家等阿秋回來，一起去吃個晚飯。在開車路過一家玩具店時，他看到櫥窗里放著一直很大的小狐貍，鬼使神差的停下車，去買了下來。
剛到家，楊程易手機(jī)又響起，他看到來電顯示是多杰，突然發(fā)自內(nèi)心對這個名字差生了距離感。
“程程，我給你說，我知道你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朋友，但是龍哥真不是你能惹的，如果你實在氣不過，你就藏好自己身份，簡單出出氣就是了，我這邊和他還有一個拆遷項目正在合作，離不得他的?！倍嘟苷Z氣非常嚴(yán)肅。
“好的，知道了?！睏畛桃渍f完就掛上了電話，他當(dāng)然知道，欠了債，是要還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