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矜貴公子
不過林清寒方才的確起了殺心,但他突然覺得虞菀寧還有點意思,至少她足夠聰明,便想要留她一命,而他也不會給她說出去的機會。
他松開了手里的匕首,虞菀寧這才松了一口氣,方才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總覺得脊背一陣陣發(fā)涼。
她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傷口在右邊肋下兩寸,流了很多血?!?p> 林清寒握著那支箭,一刀削斷了箭羽,因扯動了傷口,吐出了一口鮮血。
虞菀寧感到有些手足無措,吐了血之后,林清寒的臉色越發(fā)蒼白,像是涂了一層鉛粉。
一個人怎么會流那么多血,他傷的那樣嚴(yán)重,會不會熬不過去了?
“我來替表哥包扎吧?”那支箭還沒能拔出來,她擰著眉,強忍著難聞的血腥味,撕開裙擺的一角,替林清寒簡單地包扎傷口,“表哥傷得太重,還是先睡一會罷,我會在這里守著表哥?!?p> 只要他堅持到了天亮,他們就能得救了。
林清寒軟了軟語氣,對虞菀寧也卸下了防備,“你也睡一會吧,還有幾個時辰就要天亮了,待到天亮了,我便帶你出去?!?p> 虞菀寧感到很累,又冷又餓,她根本就睡不著,她說這些好聽的話哄著他,便是想讓他回到林府之后能念著她的好,得到他的信任。
虞菀寧點頭一笑:“我相信表哥。”
她見林清寒側(cè)著身,靠在樹干上,覺得渾身不自在,好像難以入眠,她便覺得好笑。
也對,像他這種貴公子,哪里能吃得這樣的苦,都已經(jīng)淪落到這荒山野嶺,只能坐在地上,身體靠在粗糙的樹干上。
他原本那件不染纖塵的衣袍上全都是鮮血,血腥味甚重,他哪里睡的著。
且她去過凝輝院,院中的擺設(shè)是極講究的,桌椅都被擦得锃亮的,便猜想他必定愛潔,不習(xí)慣睡在這里。
不過他受了那么重的傷,又流了這么多血,倒是一聲也不吭,他的忍耐力也算是超出了常人。
“表哥若是覺得不舒服,便可枕在我的腿上?!?p> “不必了?!?p> 他們本就離得極近,虞菀寧身上的淡淡的香氣,時不時鉆進(jìn)他的鼻尖,讓他更加難以入眠。
虞菀寧卻不再理會他心里的別扭,她已經(jīng)疲憊不堪,知道他一時半會也死不了,便靠在樹干上,闔上眼睛休息。
大抵是睡夢中感到有些冷,便往林清寒的身側(cè)靠了靠,林清寒雖然厭惡她的靠近,這一次卻并沒有推開她。
他閉上了眼睛,良久,才終于睡著了。
……
翌日天亮了,夏昱終于帶人前來,尋到了他們。
夏昱攙扶著林清寒上了馬車,而虞菀寧也終于松了一口氣,她趁人不注意,偷偷將昨晚被荊棘叢劃破的手臂忍著痛抓破,任由那鮮血從指尖滴落下來。
林清寒的馬車很是華麗寬敞,里面設(shè)有條幾,條幾上備了好茶,底下還鋪著潔白的絨毯,那血滴落在絨毯上,顯得格外顯眼。
“你受了傷?”
虞菀寧故作不知,露出手臂,手臂上有一道醒目的傷口,血珠子不斷從傷口滲出,看上去傷的很嚴(yán)重。
“定是我昨晚出去找水被荊棘叢劃傷的,只是些小傷,不要緊的。”虞菀寧假裝不在意。
馬車上準(zhǔn)備了傷藥,夏昱早已替林清寒將那支斷箭拔了出來,重新替林清寒上藥包扎過了,回到林府,便有最好的醫(yī)師替他治傷。
“過來。”林清寒示意她將手臂伸過來,他將藥粉倒在她的手臂上,虞菀寧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驚呼道:“唔,好疼?!?p> “別動,上了藥才不會留下疤痕?!?p> 虞菀寧也擔(dān)心會留疤,便是感到有些疼,也極力忍耐著,林清寒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軟了軟語氣道:“放心吧,這藥效果不錯,你記得每天涂抹在傷口處,便不會留疤的,用完了我再讓人送去倚蘭院?!?p> “多謝表哥。”
林清寒微微頷首,便拿起了一本書翻看,見虞菀寧感到有些無聊,便道:“那里有些書,你若是覺得無聊,便可從中挑一本?!?p> 虞菀寧隨便拿起一本書翻了幾頁,她的心思本不在這書里,她便合上書本,覷著林清寒的臉色道:“菀寧有事想要請表哥幫忙?!?p> “你說說看?!绷智搴哪抗夂孟癖荒潜緯B眼皮都沒抬一下。
“我在江陵時,也曾斷斷續(xù)續(xù)地念過一年書,只略識得幾個字,后來跟著阿娘來了長安城,聽舅舅說,會讓我繼續(xù)在林家的書院念書,菀寧愚鈍,原先便落下了許多功課,如今只怕越發(fā)跟不上了。以表哥之才,讓表哥教菀寧讀書習(xí)字實在是大材小用,難為表哥了,可我實在不知該向何人請教?!?p> 她昨晚也算幫了林清寒,他應(yīng)該不會拒絕吧?
林清寒并未抬眼,看不清臉上的神色,可說話的語氣又恢復(fù)了那個冷漠的矜貴公子的口吻,“我每天午后有一個時辰的空閑?!?p> 虞菀寧沒想到他會如此輕易便答應(yīng)了教她功課,一個時辰已經(jīng)足夠了,有了每天這一個時辰的獨處,她也不用每天絞盡腦汁找借口去凝輝院。
只要能和林清寒朝夕相處,她就不信還拿不下這位林家大公子。
她忽而欣喜地握著林清寒的手,“菀寧多謝表哥!”
虞菀寧有自己的計劃和打算,她雖不喜讀書,但自從住進(jìn)了林家之后,她見到了林府的貴女,她們熟讀詩書,才藝出眾,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她們身上散發(fā)著高貴的氣質(zhì),她十分羨慕。
虞菀寧雖然相貌出眾,但與她們站在一處,無論從出身還是才學(xué),她都不如她們,她還是會感到自卑。
況且裴家是書香門第之家,裴茗也高中了探花郎,她若是胸?zé)o點墨,裴茗只怕也瞧不上她,她也懂得以色侍人并不能長久的道理。
她雖不喜讀書,卻為了嫁一門好親事,她愿意去學(xué),當(dāng)然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她可借此機會接近林清寒,得到他的信任。
虞菀寧殷情地為林清寒添了茶,又道:“既然表哥同意教我功課,藥也不勞煩表哥派人送來了,我便不和表哥客氣,藥沒了,我再向表哥討要?!?p> 馬車終于到了林家,虞菀寧才松了一口氣,有林清寒在的地方總是感覺死氣沉沉的,猶如一潭死水,林清寒為人冷淡,始終與人刻意保持距離,她是一刻都不愿與他多呆的。
她笑得燦爛,福身道:“表哥要好好養(yǎng)傷哦,多謝表哥送菀寧回來,那我便先告辭了,明日再來叨擾表哥。”
待虞菀寧下了馬車,林清寒這才放下手里的書,看著那抹清麗的背影,抿了抿唇,斂住了嘴角的笑意。
原來她打的是這個注意,看著那本只被翻了幾頁的書,林清寒便知她根本不喜讀書,借口教她讀書,實則是想要找借口與他接觸。
盡管她手段的確比尋常接近他的女子要高明得多,可在他的眼里,她與那些費盡心機接近他的人卻并無不同。
同樣讓他覺得無比的惡心。
他看著潔白絨毯之上那抹鮮紅的血跡,尤覺厭惡,便對夏昱吩咐道:“去將這絨毯處理了。連同這杯盞一起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