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萬下樓后,徐逐在套間內(nèi)稍稍坐了一會兒。待到車隊的車夫們進入茶館后,他才離開了套間。
車夫們摘下草帽,當(dāng)成扇子扇著風(fēng)。他們叫來了店小二,并竊竊私語道:“這鬼天氣可真熱啊,才不過四月份就這樣了,今年可比往年難。也不知道東陵城那邊會是怎么個情景,可別又遇到上次那伙跪在路旁乞討的饑民了?!?p> 眾人說著搖了搖頭便不再繼續(xù)說下去了。待到店小二將茶水端上來時,徐逐也來到了樓下。在此人眼里,那伙車夫就是粗人,而粗人自然是十分好說話的。因此徐逐并沒有將這群人放在眼里,他十分坦然地朝著車夫們走了過去,在經(jīng)過那群人身旁時,徐逐假裝不小心將錢袋掉到了地上。
正如徐逐所設(shè)想的,他還沒有走出幾步,車夫們便叫住了他,“喂,年輕人,你的東西掉了?!?p> 徐逐一臉羞澀地轉(zhuǎn)過了頭,他立馬將錢袋撿起并拍了拍。錢袋由此響起了“丁零當(dāng)啷”的響聲。這聲音是十分悅耳的,車夫們聽得都不由自主地盯著那袋子看著。
只要是錢,誰又不喜歡呢?徐逐喜歡,同樣是人的車夫們自然也喜歡。在車夫們盯著徐逐看著的同時,徐逐假惺惺地感激道:“多謝幾位提醒,倘若不是你們,小生我恐怕就要空腹度過這個月了?!?p> 車夫們聽完后大笑了起來,他們說道:“哪有人能一個月不吃飯的,那豈不是要餓死了。年輕人,我看你骨瘦如柴的,平日里可得多加注意一下飲食啊?!?p> 車夫們說罷再次搖了搖頭,“能吃飽飯的人不多,就連這種風(fēng)華正茂的小伙子都一臉煞白,瘦弱不堪,巴倫西亞將來該怎么辦呢?”
一名車夫嘆了一口氣后,他從腰間取出秸稈剔了剔牙,隨后此人叼著秸稈看向了徐逐,眼中似乎在說:“你怎么還不走?”
這時徐逐開口了,他問車夫們是從哪里來,又是到哪里去的。
車夫們起初自然不會回答徐逐的問題,他們瞟了對方一眼,隨后開口道:“這不是你這種小孩子該管的事情,趕緊回家去吧?!?p> 可徐逐仍不死心,他看了一眼茶館外的運糧車,他問車夫們,這么多的糧草,難道都是他們的嗎?
車夫們笑了,他們拿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宛如是在看著一名涉世未深的毛孩子般說道:“你說那糧食是我們的?你看這像話嗎?我們要是能夠有那東西,還用得著干如今這差事?”
車夫說著擼起了袖管,他亮出那黝黑的胳膊說道:“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說的就是你這種孩子。好了好了,走吧?!?p> 徐逐一聽這話,他來勁了。徐逐問車夫們,他們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難道是在嘲笑他沒有見過那么多糧草嗎?
“我家以前可闊了,手底下光家丁就有數(shù)百人呢。。?!毙熘鹫f著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牛吹得有點大了,他立馬改口道:“少說也有幾十人。各個家里不都是有那么多屯糧的?你們以為我沒見過世面,想要騙我?”
徐逐說話的時候眼神是在躲閃著的,車夫們自然也清楚這人是在吹牛。他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后,其中一人一拍大腿嘲笑徐逐道:“好家伙,這里人人可都比王城的達(dá)官貴人闊啊,小子,你可知道這幾車的糧草是誰家的?”
“誰家的?”徐逐趕忙問道。
“大名鼎鼎的丞相,董鈞,董大人聽說過沒有?就是他家的?!?p> 可車夫們沒想到,他們此話一出后,徐逐竟然捂著嘴巴笑出了聲來。車夫們見此立馬停下了話語,他們紛紛向徐逐投去了不解的眼神。而徐逐則是指著門外的馬車說道:“又在騙人了。既然是丞相家的糧食,怎么不見有士兵護送,光是你們幾個車夫在送呢?”
車夫們這下都不說話了,其中一人喝了口茶,他慢吞吞道:“你難道不知道現(xiàn)在的情形嗎?士兵護送,那派頭可太大,太吸引人了。”
徐逐假裝不知車夫們口中的“情形”,他問道:“情形?什么情形?我聽聞巴倫西亞皇族都已經(jīng)倒臺了,怎么還會有丞相?就算以前有,現(xiàn)在不也一起下臺了嗎?”
徐逐剛說到這里,一名車夫便伸手拍了拍他的嘴巴,他“呸呸呸”道:“小毛孩,這話可不興亂說啊。”
隨后之前那名叼著秸稈的車夫惡狠狠地瞪了徐逐一眼,“傳聞是不假,可那又如何?王城里的官老爺依舊是官老爺,地保老爺,地主老爺,大財主們依舊也一樣,不過就是換了個行頭,改了個叫法罷了。要我說還不如以前的好聽好看呢。”
幾人的談話進行到了這里后,鄰桌的人都紛紛看向了他們。同時,店小二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那人端著柜臺上的迎賓牌走到了車夫們的身旁,并指著上方的幾個大字說道:“切勿交談國事?!?p> 車夫不敢看店小二的眼睛,他們似乎是在害怕些什么東西。這時就連奸詐狡猾的徐逐也看不明白這一點了。待到店小二離開后,車夫們才松了一口氣,他們語重心長地告誡徐逐道:“剛才的話可不要出去亂講,這在教會管轄的領(lǐng)地上可不知道會碰到什么人呢。你也是幸運碰到了我們這幾個沒心眼的,換做是別人非得要你好看不可。”
徐逐裝作是明白了般點了點頭,他說道:“幾位如此辛勞,你們從王城遠(yuǎn)道而來可得在清州城里面好好歇息幾天?!?p> “休息?不不不?!边@次是車夫們第三次搖頭了,他們說道:“哪能休息呢?我們是要去給東陵城送糧的,你也知道這些年來那片地方一直在鬧饑荒。如今這世道,惡獸也會主動攻擊村子和鎮(zhèn)子了,東陵城的收成可大不如前了。”
這下徐逐算是弄清楚了車夫們的來歷了,這伙人原來是奉丞相董鈞的命令,從王城運糧去東陵城救災(zāi)的。這可和他先前得到的有車隊要送糧草去前線的消息完全不一樣。
“恐怕是為了討好東陵城的地頭吧?”徐逐詭計多端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他告別了車夫們后便走向了茶館外。
來到街道上后,徐逐一轉(zhuǎn)身便繞到了茶館的后方。先前那伙跟著他一同前來茶館的隨從們此時正在此地待命著。其中一人一見到徐逐出現(xiàn)便趕忙走上了前,“少爺,我看曲掌柜早早就離開了,你生意談得如何?”
“這條魚可比我想得要大?!毙熘鹫f罷接過了隨從遞來的權(quán)杖,他用權(quán)杖敲了敲地面后,伸手在空中比劃道:“我看他們呆不久的。要不這樣,你們今晚就過去,用小刀劃開來看看里面裝著的究竟是什么玩意。”
跟隨徐逐多年的這伙隨從可以說是做偷雞摸狗之事的高手了,他們很快地就明白了徐逐口中的意思,在默契的配合下,得到指令的隨從們立馬就去準(zhǔn)備作案工具了。
時間來到了晚上,夜深人靜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打更人剛從茶館前走過,蒙著臉的隨從們便出現(xiàn)在了馬車的附近。他們看向了茶館的二樓,車夫們房間內(nèi)的燈還亮著,但為了以防萬一,隨從們之中的一人依舊還是換上常裝進茶樓內(nèi)探了探究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進入茶館的隨從若無其事地從茶館內(nèi)走了出來,他來到了一伙人聚集的弄堂內(nèi),隨后對眾人說道:“他們今晚就會出發(fā),燈不滅,就沒事?!?p> 得到這條消息后,隨從們立馬就開始動手了。他們趁著夜色潛到了車隊旁,看著馬車上裝著的麻袋,幾人掏出小刀在上面劃出了一道小口子。
麻袋被割破后,其中裝著的大米撒出來了些許,隨從們將大米捧在手心中看著,借著暗落落的月光,他們認(rèn)出這些都是加工后得到的精米。
隨從們見此都嘀咕了起來,他們的為人與徐逐無異,因此都說出了徐逐曾說過的話,“他們要把這些米送去東陵城給那里的饑民們吃?這不是糟蹋了嗎?”
幾人竊竊私語過后便打算將這些大米全部偷走,可奈何麻袋實在太多了,隨從們怎么想也想不出一個搬走的辦法。而這時,其中一人建議道:“既然要偷,干脆把馬車一同拉走,也省得我們?nèi)フ疫\糧的工具了。”
其余幾人覺得此人說得有道理,便也打算這么去做了。可他們沒想到的是一名車夫竟然留守在了車隊內(nèi)。
那名車夫是車隊特意安排的守夜人,但經(jīng)過長途跋涉后此人太過于勞累,就直接躺在最后一輛車上睡著了。整個過程中,此人都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這讓隨從們都沒有發(fā)現(xiàn)其存在。
待到馬車動了一下后,車夫驚醒了過來。看著眼前那幾個偷偷摸摸的黑衣人,車夫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他大喊道:“來人啊,有人偷糧!”
位于茶館內(nèi)的車夫們聽到吵鬧聲后立馬來到了街道上,他們將隨從們給包圍了起來,隨后便大吵大鬧了起來。
靜謐的街道上,這呼喊聲格外刺耳。隨從們還沒來得及逃跑,城內(nèi)的衛(wèi)兵們便趕到了現(xi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