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沒有退路

　　作為一個廢物，我又該做些什么來改變自己呢？

　　我寫下這段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將這張紙從記事本上撕了下來，走進(jìn)一側(cè)的盥洗室，把手中的紙扔進(jìn)馬桶里，最后將它沖走，順著下水道進(jìn)入不知名的角落，直至腐朽到我這個原主人再也認(rèn)不出為止。

　　也許它就會這樣在酸水中腐蝕，又或許被幾只黑老鼠啃食，或者被排放到更遠(yuǎn)的地方——我還從未去過的遠(yuǎn)方。

　　就在我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哐當(dāng)”一聲，電停了。我回到座位上，將筆插入筆槽中收起，望著順手點燃的煤油燈，想到自己竟然已經(jīng)在這地下四十層勞動了十五天，不禁感到莫名的空虛。

　　在鋼鐵之城里，既沒有血統(tǒng)又沒有優(yōu)良基因的人便只能通過才能的學(xué)習(xí)來獲得上等民的資格，若是未能通過才能測試取得優(yōu)異成績，便只能是下等民。下等民只配在地下四層到地下二十七層，但說是活動也未免有些猖狂和可笑，不過是在這每一層的狹長走廊中游蕩。

　　所謂下等民就是住在二十幾平方的鐵籠中，一張寫字臺，兩盞燈，一盞煤油燈和一盞電氣燈，還有一張冰冷的鐵架床外加小盥洗室，除此之外別無他物。然后每天去地下四十層參與勞動分配。這樣的日子我已經(jīng)過了十五天了，若無意外，今后三十年也將如此，如果中途沒死的話。最后在五十一歲那年我將作為一個下等人注射藥物陷入長眠。

　　鋼鐵城就是這樣一個地方，鐵鑄的法則，每個人都是它的傀儡亦或者說是它的燃料，我看是如此，僅僅只是以一個下等人的眼睛，我看到的便是如此。我想即使是上等人、官老爺們也不過是作為一個精密儀器的承軸，而下等人是螺絲釘，又能真的高貴到哪里去呢？

　　就在我望著正在空氣中“跳舞”煤油燈火焰發(fā)呆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敲擊聲。

　　“卡特嗎？”我站起身來，走出狹小的里間。

　　“是我，龍澤。”門外的聲音回答道，“這該死的限電令，那些煤油燈味真不好受！”

　　“所以呢？”我打開了門，看著衣衫不整的卡特，揉了揉自己糟透的頭發(fā)，發(fā)問道，“九點已過，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

　　“哎，咱們不是說好去F區(qū)的嗎？”

　　卡特笑嘻嘻地?fù)踝∥乙P(guān)上的門，這家伙近兩米的身高較于還沒一米八的我而言倒是孔武有力，但在鋼鐵城上層的衛(wèi)兵面前還是不夠看。

　　“發(fā)什么神經(jīng)？九點半一律不得前去地上，這可是下等民的鐵律!你是想被衛(wèi)兵抓去嗎？”我冷笑一聲，卡特與我是同學(xué)，現(xiàn)在我們都是未通過測試的下等民。他想找死，我可不想奉陪，當(dāng)場就要拒絕。

　　“嘿，摩羅，我的伙計，你不出門，難道在家拿著那單薄到連狗都嫌棄的破布捂著大頭睡覺不成？還是說你又在思考一些毫無意義的哲學(xué)問題，我都說過了那都是上等人吃飽享受住了沒事干閑得慌才搞出來的東西，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聽著卡特不屑的語氣，我陷入了沉默。

　　沒由來的一陣煩躁，一股沖動下，我不在和這個家伙廢話，徑自關(guān)上鐵門，自顧自地往樓上走去，卡特見狀也直接跟了上來。不得不說限電之后，爬二十層樓梯到地上去，也是一個體力活。幸虧自己已經(jīng)勞動了十五天，不然還真的要累到。

　　“呼——”

　　在地上對我來說最明顯的好處便是自己可以不用去呼吸那些經(jīng)管道輸送下來的人工氧，而是真正的空氣，雖然是有輕微污染的，但好歹是沒有那種銹味，怎么也是好很多。

　　“我說，你去F區(qū)是想干嘛？”我一邊向前走，一邊轉(zhuǎn)過頭問身后的卡特。

　　今天在去四十層的電梯時正好碰到了卡特，當(dāng)時他神神秘秘地拉過自己在耳邊叫自己晚上等他一起去F區(qū)，不等自己回復(fù)就在電梯開門時走了。我因為和他并不是一個勞動任務(wù)因此沒有機(jī)會問他，完成工作后也就回去沒想著這件事?，F(xiàn)在想來有些不對勁，卡特去F區(qū)能干什么，還要冒著被抓的風(fēng)險。雖說F區(qū)不會有什么衛(wèi)兵，一般來說也常有下等人晚上在F區(qū)的酒吧歌舞廳逗留，不像D級區(qū)以上戒備森嚴(yán)，但也不是卡特和自己來瞎逛的。少有的衛(wèi)兵都是收了那些老油條的好處，所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自己等人可沒有，要是被抓了可不好辦。

　　“你到地方就知道了，這可是我們能翻身的機(jī)會，難道你甘心就一輩子做一個下等人嗎？”卡特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頓時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翻身？卡特這家伙到底是想做什么，竟然能讓下等人成為上等人！

　　“沒什么，只是搶一樣?xùn)|西?！笨ㄌ剌p描淡寫地說道，似乎看出我的驚訝，稍作解釋。

　　“這是犯法啊，卡特！別說成為上等人了，命都會沒！”

　　我停下腳步，不再向前走去。下等人搶劫可是直接處以死刑，我并不想摻合這些事，哪怕我有一點心動，但我在涉及自己生命的事上更有理智。

　　卡特一聽到我的話，也停了下來，臉色有些陰沉：“摩羅，來都來了，就別說這些有的沒的，要不事成你我擺脫下等人的身份成為上等人，要不我們?nèi)嫉盟?！?p>　　我瞟了卡特伸進(jìn)褲口的手一眼，在燈光下有著反光，很明顯是帶了小刀，我心中“咯噔”一聲，看來是走不了了，開門時就沒有回頭路。

　　“我也不想這樣，如果不是把你當(dāng)朋友，我也不會叫你?！笨ㄌ匾娢页聊?，把刀又收了回去。

　　“我知道了?！蔽业椭^，繼續(xù)跟著卡特走，很快就來到了一家酒吧門口。

　　我們繞進(jìn)了旁邊的一條小巷子里，距離那家叫做“追酒居”的酒吧有兩百米左右。

　　我沒有問為什么，學(xué)著卡特的樣子蹲在角落里，一直到后半夜有人從酒吧里跑出，后面還有好幾個人邊走邊在開槍。

　　槍！這是我第一次在衛(wèi)兵以外的人手上看到這玩意，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zhàn)，生怕自己被槍打到，正在我顫抖時，身邊的卡特猛地沖了出去，一刀子捅入跑在最前面的人身上。

　　對方也未能料到竟會在這小巷口被一個人偷襲，還沒來得及開槍就被卡特又扎了一刀，直接刺穿了心臟，手一松，槍就滑落在了地上。

　　“是誰？”

　　酒吧門口纏斗的幾人立馬停止了爭斗?？ㄌ鼗琶谋凰麣⑺赖哪腥松砩咸统鲆粋€小盒子，閃進(jìn)小巷子里，沖我喊道：“跑！”

　　我愣了半秒也趕緊跑了起來，也不忘拾起剛剛掉在地上的槍。

　　“嗯？下等人也敢指染安卡！”

　　后面追的看清了我和卡特的工作服，認(rèn)出來我們是下等人。

　　“可惡，拼了！”

　　對方一槍從我的耳朵邊飛過，射到了卡特的手臂上，卡特在疼痛之下一個趔趄摔到在地。

　　我見跑不成了索性趴倒在地，可是卡特突然打開了盒子，我看見里面有三支注射器，裝著藍(lán)色的液體，在我的眼中那藍(lán)色中似乎有著星辰流轉(zhuǎn)，讓我失神了片刻，就是這眨眼之間，卡特將一針注入了自己的體內(nèi)。

　　“什么！”

　　后面追上的那群人突然呼吸困難，好像被什么東西扼住了喉嚨。而卡特則滿眼通紅，身上的槍傷也詭異的開始復(fù)原，將子彈給硬生生地擠了出來！

　　“死！”

　　卡特猛地一吼，面前地幾個追兵的腦袋直接炸開了花。

　　“這！！！”我驚嚇地感覺全身都動不了，眼前的一幕讓我有一種想吐又吐不出來的感覺。

　　“砰——”

　　還有一個繞到巷子另一邊的男子在目睹了同伴和敵人的死亡后，迅速開槍，射穿了卡特的腦袋，血濺在了我的臉上。

　　卡特應(yīng)聲而倒。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劫后余生的欣喜和突然被打穿腦袋的不可置信。

　　“明明我······成······功了······”

　　我下意識地抬起自己拿槍的右手，食指微微彎曲，“啪”地一聲，我殺死了最后一人。

　　我殺人了？！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