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姬家的埋伏里脫身后,姜長生便一直綴在顏如玉的身后,像個小跟班似的。
“道長,既然自己逃出來了,為何還要一直跟著小女子呢?”
顏如玉回身問道。
姜長生笑道:“妖帝墓前,是顏公主救了我一命,如今殿下遇到危險,貧道自然不能冷眼旁觀?!?p> 顏如玉定定地看了姜長生一眼,想要看出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
“若只是如此,那大可不必!”顏如玉平靜地說道?!熬饶阋幻皇琼樖侄鵀榱T了,沒有費一點功夫,你不必為此涉險?!?p> “另外,我執(zhí)掌妖帝寶兵,還不需要你來保護我!”
“好吧!公主若是不信那便算了,”姜長生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道。“不過,兩個人一起行動,總比單獨行動要安全一些吧!”
顏如玉皺著眉頭,看著堅持想要跟著自己的姜長生,意有所指地說道:“那可未必……”
姜長生:……
這是被懷疑了嗎?肯定是了!畢竟前腳過來報信,后腳就被人堵到了。一個沒抵觸過幾次的陌生人,在這種情景下,真的很難不讓人懷疑。
一時間,姜長生竟然沒辦法去反駁。
難道告訴她,自己是看過書,所以才會知道這段劇情的嗎?
“公主若是不信,”他深吸了一口氣,舉起手,道?!柏毜涝敢缘佬钠鹗?!”
顏如玉愣了一瞬,內(nèi)心的猜疑,已然消去了大半。
這不是天真單純,而是因為她明白,看似很有嫌疑的姜長生,反倒是嫌疑最小的那一批。
與姬家有仇暫且不說,更重要的是,撤退的路線,都是她們這群妖修自己制定的。姜長生不知道她們撤退時間路線,想要通風報信都做不到。
“道長愿意跟著,就跟著吧!”顏如玉平靜地說道。“不是已經(jīng)跟了一路了么?小女子可沒那個本事,把道長甩開!”
姜長生老臉一紅,感覺自己就像個尾行癡漢。
不過,為了這趟順風車,他也是拼了這張臉。
接下來這一妖女,一道士,便一前一后在東荒大地上到處亂轉(zhuǎn),一路上大小數(shù)百戰(zhàn)。
姜長生的道宮神袛及其陣旗,都在頻繁的戰(zhàn)斗中爆碎了,而顏如玉也為了對抗遠遠超過他們這一級數(shù)的高手,多次強行催動帝兵,險些力竭而亡。
所幸,危險暫時遠去了。在他們的誤導下,姬家的追兵奔向了錯誤的方向。二人這才暫時跳出那龐然大物的視線。
趁此機會,顏如玉帶著姜長生,易容幻形,摸向妖族再東荒大地上,設(shè)置的另一個據(jù)點。
這一次,并沒有披著修仙門派的外殼,而是完全隱藏在凡塵中的豪門大戶。不僅支系繁多,且奴仆無數(shù),他們兩人的到來,絲毫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大廳里,負責這一據(jù)點的妖族修士,偽裝成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將顏如玉迎到了上首的位置。
“參見殿下!”
她領(lǐng)著一眾妖修屈膝下拜。
“起來吧!”
說話間,顏如玉神情難掩疲倦。這連日來的奔波逃亡,損耗了她太多的心力。
她勉強提振精神,帶著幾分希冀,看著那負責這處據(jù)點的妖修,問道:“青螭護法來過么?”
杵在門外的姜長生,聽到了這么個陌生的名字,腦海里忍不住浮現(xiàn)出了,那始終站在顏如玉身后蒼老身影。
青螭?就是那個顏如玉的護道人么?
之前大戰(zhàn)的時候,似乎沒有見到他蹤跡,是被姬家的高手糾纏修了嗎?如果是這樣,恐怕那位會很難脫身。
姬家的祖先,虛空大帝,精研虛空一道,其留下的傳承,不僅有恐怖絕倫的禁忌秘術(shù),還有各種封困敵人的秘法。其難纏程度,在東荒大地上都屬第一流。
屋內(nèi)的顏如玉,顯然也有這種擔心。
那一張絕美無暇的臉蛋上,隱隱露出憂色。
“既然如此,那便再等一等吧!”顏如玉扶著額頭說道。“我倦了,先替我準備休息的地方吧!”
“老奴早有準備,請殿下隨我來!”
老仆轉(zhuǎn)過身來,忽然瞧見了門外的一角道袍,又回過身,向顏如玉請示道:“殿下,門外的道長要作何安排?”
顏如玉看了眼在門外探頭探腦的姜長生,道:“隨便安排一間屋子給他便是!”
“是!”
老仆恭敬地應了一聲。
接下來的日子里,一路流亡的二人獲得了短暫的安定。但是,他們都清楚地知道,這樣的日子是持續(xù)不了多久的。
帝兵,代表著強大的力量,但是,這份力量終歸只是外力,若是自身沒有足夠的實力,是守不住的。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幸存下來的妖修逐漸向這兒匯聚過來。本來姜長生還擔心,過多的妖修聚集,會引來那些本地勢力的關(guān)注。可當他看到那些小貓三兩只時,卻也只能沉默。
損失太慘重了!
之前的玄元派,少數(shù)也有近前修士,如今在這處凡人的宅院中,卻只能見到那么十幾人。
道宮修士只余數(shù)人,四極修士全軍覆沒,化龍長老損失殆盡。
聚集在顏如玉身邊的妖族勢力,已經(jīng)沒有了獨立于東荒的資格了。
不過,這也正常。
他們本就是汪洋之上的一葉孤舟,承載不起帝兵那千鈞的重量,就此傾覆,也在預料之中。
看著顏如玉那平靜的面孔,姜長生不禁有些欽佩。
“殿下接下來有何打算?”
姜長生靠在回廊的柱子上,看著亭臺里靜坐撫琴的顏如玉,詢問道。
“繼續(xù)依靠自己的力量死撐,還是去向其他妖族大能尋求庇護?”
琴音驟然止歇。
顏如玉掛著面無表情的平靜,卻難掩她明眸中的暗淡。
“再等等……”
“等你的那位護道人嗎?”姜長生問道。
顏如玉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見狀,姜長生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你應該清楚的,這么長時間過去了,那位青螭護道人,能夠活下來的希望已經(jīng)很渺茫了?!?p> 顏如玉不說話,沉默著撥弄著琴弦,彈奏著雜亂的曲調(diào)。
她很清楚,但是,有的時候,理智無法安撫躁動的心緒。在沒有確切的消息前,她寧愿不要這份清醒的理智,也要抱有一線飄渺的希望。
“殿下!殿下!”
這時,一群妖修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什么事,讓你們這么慌亂?”
顏如玉打起精神,淡若閑云,平靜地看著秦瑤等人。
“殿下!”
和顏如玉關(guān)系最為親近的秦瑤站了出來,神情猶豫,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好半天,才道出了讓顏如玉感到一陣眩暈的消息。
“青螭護道人,重傷脫困后,被太玄門的人落井下石,已經(jīng)戰(zhàn)死了……”
一旁的姜長生見顏如玉身形搖晃,朝毫不猶豫地上前,攙扶住她,這才讓她漸漸緩過神來。
那張無暇的臉蛋上,看不見一絲悲傷,卻隱約殘留著些許恍惚。她很快恢復了過來,冷靜地下達了命令,道:“立刻收拾行裝,我們馬上離開這里!”
“是!”
眾妖應下,一刻也不敢耽擱,立即散開了。
“松手吧……”
顏如玉扭頭看著姜長生,兩眼含淚,語氣卻依然平靜。
姜長生松開手,看著那絕美的容顏,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若是太傷心的話,哭出來也無不可?!?p> 顏如玉閉著眼睛,搖了搖頭,道:“哭泣這種軟弱的姿態(tài),不該出現(xiàn)在青帝后人的身上?!?p> “修行路上多枯骨,只有流血,沒有流淚?!?p> “這是在我很小的時候,青螭叔叔教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