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見到陸宇臉上似笑非笑地表情,自知失言急忙捂住嘴巴。
不過,現(xiàn)如今話已出口,想要吞回去就已經(jīng)晚了。
“大人?
李長佑乃是個十惡不赦的青皮,莫非是他讓你們喊他大人的?”陸宇瞇著眼睛問道。
狗蛋梗著脖子,一言不發(fā),只是拼命搖頭。
陸玉鳳一把抓著狗蛋的胳膊,板著臉嚇唬道:“狗蛋,不論李長佑與你是何關(guān)系,你必須說出實情,現(xiàn)如今出了人命案子,若是不說實話,你們這些孩子都要遭殃?!?p> 狗蛋聽完,眼中多了幾分猶豫,卻還是搖了搖頭。
‘這小子,有點油鹽不進的味兒。’陸宇瞧著狗蛋的模樣,心里若有所思。
不管是送那支銅釵還是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狗蛋完全不像是個七八歲的孩童,反倒像是已經(jīng)十七八歲的成人。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話不盡然對,但放在狗蛋身上是沒錯的。
陸宇前世的窮人并不會吃不飽穿不暖,反倒受了太多溺愛,根本不曉得錢財?shù)闹匾?,社會的?fù)雜,而狗蛋這些饑一頓飽一頓的孩童卻必須要精明起來。
若是不精明,或許隔天便會躺在城外的溝渠里腐爛發(fā)臭。
陸玉鳳沒管陸宇在想什么,只是一心要破案,便繼續(xù)嚇唬道:“你若是不說,我便將你鎖了回縣衙門打板子,你那些兄弟姐妹也是一個下場!”
“不成!”狗蛋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恐。
這個時代,挨了板子倒是輕的,皮開肉綻才是最要命的麻煩。
若是還有些許錢銀的人,倒還能買些外敷內(nèi)服的草藥調(diào)理傷勢,像狗蛋這些乞兒連飯都吃不飽,又哪來的錢銀治病看傷?
沒錢處理傷口,傷口便會腐爛發(fā)臭,最后染上其他病灶被活活折磨死。
是以,狗蛋自己不怕死,但他怕自己的兄弟姐妹也被連累。
云玉鳳美眸中閃過一絲喜色,追問道:“你若是說了,我便不帶你去打板子?!?p> 狗蛋咬著下唇,神色糾結(jié),低頭看到李長佑的尸首,沉思片刻后倔強地搖了搖頭。
最后一點耐心也被磨干凈,陸玉鳳氣得抓起狗蛋就要往外走,她剛走沒幾步,卻被陸宇攔住。
“唉,娘子,何必為難一個孩子呢。”陸宇嘆了口氣,讓陸玉鳳松開狗蛋。
“娘子來的匆忙,還未曾用飯吧?我去叫人買幾個肉包來墊墊肚子。”
陸宇說罷在陸玉鳳迷惑的眼神中轉(zhuǎn)身出門,他走到院中真?zhèn)€叫來衙役,掏出些許銅板遞給那衙役,讓人去買肉包。
饒是陸玉鳳平日里相信自家夫君,看到陸宇如此行事漂亮的臉蛋上也滿是不解。
這正在查案,為何突然提起用飯的事?
不等陸玉鳳回過神來,陸宇已經(jīng)走回來,揉了揉她的腦袋說:“你們平日里為了破案連一口熱飯都吃不上,這樣下去身子是會垮掉的?!?p> “以后一定要準時用飯,知道了嗎?”
陸玉鳳紅著臉乖乖地點了點頭,腦海里的疑惑早就不翼而飛,只剩下羞澀。
趁著衙役出門買肉包的空檔,陸宇盤膝坐在李長佑的尸首旁邊,再睜眼時,他便出現(xiàn)在熟悉的實驗室中。
陸宇熟練的戴上橡膠手套,推來小推車上的解剖工具,逐一清洗、檢查李長佑身上的創(chuàng)口。
“河泥?這李長佑死前也去過河邊?!?p> 陸宇將李長佑靴子底下的河泥放在鼻子上聞了聞,差點當場吐出來,他連化驗的步驟都省去了,能臭的這么讓人記憶猶新,肯定跟桌案上的河泥一模一樣,絕對錯不了……
等陸宇將尸首徹底檢查了一遍之后,忽然發(fā)現(xiàn)李長佑脖子上竟然還繞著一圈非常細的魚線,這魚線勒進肉里,又非常細,若是不仔細檢查根本沒法發(fā)現(xiàn)。
‘有意思,看來行兇之人是在不斷留下假線索,意圖混淆視聽。’
陸宇拈著手里的魚線,瞇著眼睛陷入沉思。
這次的案子明顯是有人在背后搞鬼,現(xiàn)在能肯定的是,李長佑絕對不會死在土地廟中,若是這樣他靴子上的河泥,還有胸口上的傷勢都無法解釋。
對方又將李長佑故意懸掛在土地廟的房梁上,首先他是如何做到這點的是一個疑點,其次對方的目的也是個破綻。
若非深仇大恨,犯不著將死人掛在土地廟中,除非對方有這么做的用意。
最后,李長佑明明是個靠著殘害孩童靠乞兒去外乞討錢銀度日的惡人,又為何叫狗蛋他們喊自己大人?
大人在這時候,是父母才能用的稱呼,也就是說,李長佑讓乞兒喊他父親,他若是能狠下心打斷孩童的四肢,逼迫狗蛋他們成為乞兒流落街頭變成比狗還不如的乞兒,又如何做出這等不合乎情理之事。
“看來這魚線也是個重要佐證,不論幕后之人在極力隱藏什么,總會留下破綻。”陸宇喃喃地嘀咕道,隱約間似乎抓住了案情的突破口。
言多必失,放在案子中也是如此。
那兇犯掩飾的越多,證明他越不想讓別人知曉李長佑到底是怎么死的,那就證明,李長佑死去的真正時間、地點必定有對方留下的破綻!
陸宇整理著思緒,緩緩閉上了雙眼。
等他醒來時,一股噴香的肉味兒已經(jīng)從門外傳來。
“陸先生,肉包買回來了!”衙役挎著個竹籃,里面便是那股香味兒的源頭。
雪白的肉包足足有一竹筐,惹得不少衙役笑嘻嘻地湊過來咽口水。
陸宇擺擺手道:“大家都是同僚,不必太過拘謹,今日這些肉包本就是犒勞大家的,放開吃便是,不夠我再差人去買。”
一群衙役都是粗人,見陸宇這么說了,也沒客氣將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便抓起幾個肉包坐在門檻上吃。
陸宇先給自家娘子拿來幾個肉包后,再拿著一個肉包遞給狗蛋。
“吃不吃?”
狗蛋撇過頭去,偷偷咽著口水。
“人不大脾氣還不小,愛吃不吃?!标懹钇沉怂谎郏旖呛?,一口便咬在肉包上,吧唧吧唧地吃了起來。
整個院子里,盡是咀嚼聲混著噴香的肉味兒,狗蛋偷瞄著陸玉鳳,又看了看陸宇,神色糾結(jié)。
狗蛋摸著咕咕直叫的肚子,不情不愿地拽了拽陸宇的衣角。
陸宇轉(zhuǎn)過頭,“你方才不是說不吃嗎?”
狗蛋不說話,直勾勾地盯著他手里流油的肉包一動不動。
“不說話?不說話便當你是不吃了?!标懹钷D(zhuǎn)過身,手里的肉包卻不翼而飛。
“我吃!”
陸宇見狗蛋搶過肉包,不由地笑了起來。
看來,誰都逃不過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