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遠征，輜重應該怎么配置？”
在討論之中，朱由檢問起了遠征行軍的輜重問題。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實則整個大明也找不出幾個將領能回答。
因為自從李如松、李化龍等人死后，大明軍隊之中，鮮少有人能出關掃北。
而戚金、便是能回答這個問題的其中一人，因此他輕松回答道：
“大軍遠征行軍、需要按照路程推算天數(shù)、再以一人一月一石糧食為主，這是最基本的輜重糧草。”
“除了這個、出征前、每人還要隨身攜帶炒黃米二升。”
“這里二升黃米、一升碾為碎末、一升另包，另外還需要帶一升五合面粉?！?p> “其中五合做成香油蒸餅，五合做炒面用燒酒浸曬，五合做炒面用鹽醋浸曬，各自包好隨身攜帶以備不時之需。”
“若是南方遠征，軍隊遇到大河阻擋，如果水深無船，那么就派善水者攜帶軍中粗大繩索游到對岸，然后兩岸把繩索立起固定?！?p> “固定之后、士兵們砍伐竹木，制作成木筏擺放在繩索上做成吊橋?！?p> “如果附近沒有樹林，那么就用長槍作為臨時材料，捆起來放在繩索上，然后在上邊鋪設衣甲作為路面應急?！?p> “為了避免被半渡而擊或者敵人設伏，吊橋造好后不會全部過河，而是先派選鋒精銳部隊過河。”
“等他們過河后、擺好陣型警戒保護后邊渡河的部隊，然后每過一隊，就占領有利地形擺一隊陣勢，依次過河。”
“雖然這樣處處小心，但也不得不考慮中伏的應對辦法，畢竟布置的再好也不能避免所有事件?！?p> “比如說在經(jīng)過幽谷密林、狹窄山路的時候，里邊塘騎搜索完畢，也有可能疏漏沒有發(fā)現(xiàn)?！?p>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一旦遇伏，必然會首尾不相連，斷成數(shù)個部分無法統(tǒng)一指揮。”
“因此在經(jīng)過這種地方時、要變換隊形為連珠倒卷法?！?p> “比如說以一千人為例，將這一千人分為十哨，每哨百人?！?p> “過山路時第一哨先進，走到第一塘位置，看塘兵舉的什么旗，沒有危險信息后就在此處對山列陣警戒?！?p> “然后第二哨越過第一哨前進到第二塘位置，如同第一哨對山列陣警戒，其余各哨按此順序依次前進。”
“這樣一來步步為營，就算敵兵伏發(fā)也能有了準備?！?p> 戚金為朱由檢做著解釋，或許在他看來，這些知識并不算什么幸秘，但在眼下的大明朝，能找出將行軍知識說的這么簡單通俗的人，已經(jīng)不足一掌之數(shù)了。
朱由檢叫人記下，自己也想了想、隨后又繼續(xù)提問道：
“行軍途中、若是扎營遇襲應該怎么辦呢？若是在黑夜又該如何？”
這問題很重要，朱由檢印象中、后金軍就經(jīng)常夜襲明軍，所以他迫切的需要知道該怎么做。
對于他的問題，戚金也不緊不慢的解釋道：
“在行軍途中，要是有事需要暫停三五天或一段時間，除了安營扎寨布置工事之外，還要在營寨外一二里距離內(nèi)修建烽墩，作為明哨預警?！?p> “看到有敵軍來攻寨，按照人數(shù)點燃烽火，一般十人點小炬火、一百至二百人點大炬火、三百至四百人點兩個炬火、五百至一千人點三個炬火并照此增加。”
“如果敵人來攻寨時，遇上大風沙天氣，能見度低，那么主將就會三令五申不得各部出寨應戰(zhàn)，主要是避免出營后各部被風沙阻礙無法配合，被敵人用騎兵挨個擊破?！?p> “這時候各部只能堅守營寨，用弓弩火器射擊，然后挑選精銳騎兵，悄悄出營尋找敵人后背攻擊?！?p> “等到了敵境，要是地理不熟，就需要尋找當?shù)鼐用褡鳛橄驅?，有時候找不到居民也會讓俘虜充當?！?p> “但為了避免這些人提供虛假信息，不能只聽一人所言，要多多尋找，然后把這些人分開詢問，看最后提供的信息是否一致?！?p> “嗯……”聽到這解釋，朱由檢想了想，記下后再度詢問道：
“我還有一些問題，俗話說“一人過萬，無邊無際”，行軍時，數(shù)萬乃至十萬大軍甚至能長達數(shù)十里。”
“若是領數(shù)萬大軍出征，如何保證各部調(diào)動正確、得到的信息不會有誤呢？”
朱由檢的這個問題，是經(jīng)過考慮才問出來的。
大明朝由于和北方蒙古陷入上百年的治安戰(zhàn)，因此將領雖然名義上有數(shù)萬大軍，但實際上他們往往只攜帶數(shù)千部隊出征。
這樣的治安戰(zhàn)就導致了，很多時候，明朝的小仗打的有聲有色，到了數(shù)萬人的大仗就是一團糟。
整個萬歷年間、有能力指揮數(shù)萬人野戰(zhàn)的只有寥寥數(shù)人，分別是李成梁、李如松、戚繼光、麻貴、李化龍等人罷了。
天啟年間、更是連一個能指揮數(shù)萬大軍野戰(zhàn)的將領都沒有。
熊廷弼雖然不錯，但主要是防守，以守為攻。
戚金不一定可以、但他在薊鎮(zhèn)從軍時，見過戚繼光的指揮，而戚繼光以車兵三萬野戰(zhàn)，正面擊潰三萬蒙古騎兵，自然會兵團級別的指揮。
果然、朱由檢一開口詢問，戚金就沉默數(shù)秒，隨后道：
“末將沒有領兵數(shù)萬的戰(zhàn)績，最多也就是領兵萬人。”
“不過如何領兵數(shù)萬而不亂，甚至能進能退，這點末將的叔父告訴過末將?！彼忉尩溃?p> “由于隊伍距離過長金鼓不相聞旗幟不可見，只能依靠塘騎或士兵言語傳遞信息，而塘兵有二十四層，層層傳遞很容易出現(xiàn)錯漏?！?p> “因此、早年在薊鎮(zhèn)時，叔父的規(guī)定是傳遞信息不可廢話連篇需精簡重點，內(nèi)容不能超過三句，然后層層傳遞。”
“傳遞的時候還要復述一遍確認，然后回答“知道了”繼續(xù)向后傳遞?！?p> “嗯……”聽到這話，朱由檢點了點頭，沒有想到戚繼光是用這么簡單的手段傳遞消息。
這樣的傳遞、遠比大軍使用旗幟旗語要高明，簡潔。
不過這簡潔并不代表簡單。
有的東西看似簡單，但實戰(zhàn)起來卻很難，因為他需要高紀律和意志的軍隊。
說白了、古代軍隊是達不到后世軍隊的紀律和意志的，稍微精銳的軍隊，三天操練一次已經(jīng)算是精兵了。
便是明初、三日一操練的軍隊已經(jīng)算不錯了，到了明末，十日一操練都屬于盡忠職守了。
然而戚家軍在這樣的時代中，卻能堅持每日一操，堪比后世的強度，自然能將軍令堅守。
“一切還是得看訓練啊……”朱由檢嘆了一口氣，而后繼續(xù)眺望起校場下的大軍訓練，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