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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鼎革

第225章 鴛鴦夜語

紅樓鼎革 無衣佩瑜 4534 2023-02-16 22:15:06

  榮慶堂中燈火輝煌,柳湘蓮洋洋灑灑高談闊論,說的全是節(jié)儉之術。

  正為銀錢匱乏發(fā)愁的賈家眾人只覺大開眼界——怪不得柳家生意做得好,不說別的,光憑柳二郎這股子吝嗇勁兒,一般人拍馬也趕不上呀。

  倘若依此操辦省親,最多只需數(shù)十萬兩,無需向外借債。榮國府三代近百年積累,底蘊深厚,單在甄家就存銀五萬兩,這點兒錢完全可以湊出。

  不過感情上他們?nèi)噪y接受,榮府安富尊榮,習慣了盛大排場,這等顧及金銀、滿是算計和小家子氣的舉動,絕非國公府第行事風格,恐有損形象。

  到底是打腫臉充胖子,傾囊為之,還是務實變通,簡約辦理,眾人躊躇難決。

  依賈母之意,當然要奢華闊氣,如此方不負國公府體面,也讓元春瞧了歡喜。

  賈家爺們則想借機展示賈家深得圣眷,權勢依舊,方便他們維系關系。

  此外更有一層不可言說的——寧榮兩府所有人,無論是主仆、清客相公等,無不將省親視作發(fā)財良機。這般節(jié)省操作必會導致人心不服,說不得就會生出事端。尤其省親別院占用東府之地,不得不考慮東府的意見。

  瞧他們左右為難,柳湘蓮安靜喝茶。主意幫忙出了,是否接受不關他的事。反正要錢沒有,剛才所謂“借三萬兩”也只說說,榮府窟窿實在太大,柳二郎小小身板兒著實填不起,說這些已算仁至義盡。

  眾人都不言語,房間內(nèi)冷清下來,桌上飯菜也涼了,基本都沒怎么動筷。賈母便命鴛鴦去吩咐廚房重新上菜。

  柳湘蓮覺得乏味,起身告辭:“天色已晚,孫兒就先回了。若府上需要人手,派人說一聲便是?!?p>  絕口不提借銀之事。

  賈政面有愧色,起身留客道:“二郎且慢!好不容易來家一趟,怎能不吃飯便走!太過怠慢了。”

  賈母原為省親煩惱,有柳二郎省錢妙策打底,稍稍定心,趁勢取笑:“瞧你火燒屁股似的,莫非急著回去陪嬌妻美妾,懶得同咱們吃飯?”

  柳湘蓮回道:“老太太說笑了,知我今晚來府,她們都囑咐我向老祖宗問好呢。不過該說的我都說了,到底如何還得貴府決策,二郎盡力相助便是?!?p>  見他執(zhí)意要走,挽留不得,賈政正要松口,鳳姐卻揚眉笑說:“我知二郎為何急著走,此中大有緣故!”

  賈母笑著瞧她,等她說話。賈璉一臉晦氣,最煩這騷貨到處勾搭!

  賈政是正經(jīng)人,不知鳳姐是說笑,還當是真的,忙追問緣故。

  鳳姐巧笑道:“往日二郎來府都是同妹妹們閑談玩笑,今兒妹妹們沒來,二郎覺得沒意思,所以不想多留了唄。”

  賈政聽了神色呆滯——侄媳婦說的這叫什么話!好像二郎對榮府姑娘圖謀不軌似的。這不胡說么!她們才多大!忙道:“二郎,你璉二嫂子給你開玩笑呢?!?p>  柳湘蓮順口問:“多日不見,妹妹們可都還好?”

  聽他提起妹妹,賈母就想起寶玉,想起寶玉,就萬般難過,對柳二郎的怨氣又騰騰冒起,懶得招待了,遂道:“我若說‘好’,你大概也不放心的,上回為了玉兒還埋怨我!鳳丫頭,你帶他親眼瞧瞧,看我委屈了沒有!你們也別走,他不吃,咱們自己吃?!?p>  賈母言下之意是讓眾人別走,留下繼續(xù)商議省親之事,盡快拿出章程。

  賈赦、賈政會意,都不說話。賈璉一聽要鳳姐陪柳二郎,頓時急了,忙站起來道:“老祖宗,鳳姐兒熟悉府內(nèi)情況,不如讓她給兩位老爺說道說道,就讓鴛鴦姐姐給二郎領路吧?!?p>  賈母一怔,她只隨口一說,沒想到大孫子醋勁兒這么大,不由失笑:“璉哥兒你也忒小心眼兒,還怕他把鳳丫頭拐帶走不成!”

  眾人聽了都笑,賈璉也訕笑。心道,這可說不定,柳二郎好色,鳳姐貪財,這對兒狗男女說不得就會取長補短勾搭上。雖說和鳳姐已沒多少感情,他也不想帶頂綠油油大帽,豈不丟臉。

  鳳姐聽了賈母之言,心里一喜,從香山回來后還一直沒見過面,想問柳二郎要好處都沒機會。可賈璉既說了,她也得避嫌,灑然笑道:“璉二爺發(fā)話,我還敢去么?多大點子事兒!”

  柳湘蓮和鳳姐早就稀里糊涂了,不好說自己清白,拱手道:“有勞鴛鴦姐姐了?!?p>  “柳二爺這邊請?!兵x鴦笑意盈盈走來。

  柳湘蓮再次向賈母和賈政等告辭,轉身離開。

  鴛鴦取了盞手燈,提在手中,走在前面領路。

  二人出了大堂,走下臺磯。院中亮堂,非是星月光華,而是兩側游廊掛著一排排燈籠,照得四下通明如晝,院兒里也不見人走動。

  走了幾步,到了廊下,鴛鴦止步回頭,笑問:“二爺想去瞧哪位姑娘?”

  少女穿著水紅綾子襖兒,青緞子背心,束著白縐綢汗巾兒,削肩細腰,朦朧燈光下鴨蛋臉顯得分外嬌媚。

  柳湘蓮往日來時常同她玩笑幾句,彼此倒不陌生,一時玩心起,低聲笑說:“就想瞧眼前的姑娘?!?p>  鴛鴦一怔,含羞嗔道:“鴛鴦一介賤婢,有什么好瞧的!”

  說完轉身躲避對方目光,垂頭低看地上影子,修長鵝頸白膩似雪如脂,隱有香氣飄來。

  柳湘蓮略靠近聞了聞,嘆一聲“好香”,忍住摩挲一番的沖動。

  鴛鴦回眸笑罵:“王婆賣瓜,自賣自夸!這不就是你家香水兒么!老太太不用,倒便宜我了?!?p>  觸景生情,憶起一首詩來,柳湘蓮輕笑道:“此情此情,有首詩送給姑娘。”

  鴛鴦愣神,他目光流連,輕輕吟道:“此生交頸夢難成,愧煞人間伉儷情。喚作鴛鴦單不得,時時顧影怕呼名?!?p>  鴛鴦亦通文墨,聞言大羞,粉面彤紅,輕嗔薄怒道:“二爺又不正經(jīng)!誰和你‘交頸’!”

  “什么叫‘又’!你長得美,也不能胡亂冤枉好人呀!”柳湘蓮喊冤叫屈。

  鴛鴦秀眉輕挑,逼近一步:“果真冤枉?旁的不算,平兒的事你怎么說?”

  榮府傳言是柳二郎酒后強要了平兒,將錯就錯納她為妾。

  柳湘蓮不好完全否認,只得道:“此中另有緣故,你若想知道,可去平兒?!?p>  鴛鴦聽了這話神色轉黯:“我倒想問!她離了虎狼窩也算苦盡甘來,我們這些自小一起長大的姐妹誰不為她高興?沒想到她竟是個沒良心的,全不念往日舊情,都兩個月了,也不說回來瞧一瞧!”

  鴛鴦當然不是背后說平兒壞話,而是有意讓柳湘蓮代為轉達。

  在她想來,平兒不回榮府多半是因柳家規(guī)矩所限,還不是柳二郎一句話的事?卻不知,平兒此舉乃是顧慮秦可卿,明哲保身罷了。

  柳湘蓮代為分辯:“平兒何嘗不念叨你們姐妹?常與我說同你最親近。不過內(nèi)宅女眷終究少些自由,不說我家,貴府姨娘可隨意出府么?”

  榮府規(guī)矩甚大甚嚴,別說姨娘,襲人這樣的準姨娘回家奔喪,鳳姐還派了兩個管家娘子護衛(wèi)左右,回避外人接觸。

  鴛鴦知他所言非虛,默然無語。

  柳湘蓮又道:“此事也簡單,兩家之間才幾步路?不過隔了兩條街。何時得閑你便過去,難道還會不讓你見?”

  鴛鴦斜覷著他,“二爺說的好不輕巧!姨娘不自由,丫頭便自由不成?何況老太太跟前時刻離不得人,我哪兒容易出去?再者說,冒冒失失去了,還不被那些長舌臟心的拿來說嘴?污言穢語難聽死了?!?p>  柳湘蓮沉吟,“我倒是有條妙計?!?p>  鴛鴦信以為真,誰不知柳二爺鬼點子最多,喜道:“二爺快說!”

  柳湘蓮注目對方,欣欣然道:“不如你也來我家好了,從此和平兒日夜相聚,朝夕不離?!?p>  日夜相聚,朝夕不離?那豈不是……鴛鴦又羞又惱:“我算知道平兒為何犯在二爺手里了!定是你花言巧語哄了去!我卻要守著老太太,才不要給人做小老婆!”

  青春少女的想法總是單純美好,但舉目榮府,能堅守到底寧死不屈的也唯獨一個金鴛鴦,連鳳姐也說她是個“正經(jīng)女孩”。

  柳湘蓮不由一嘆:“守到何時是個了呢?剛剛酒桌上,我見大老爺時不時偷覷你,將來怕是……”

  鴛鴦登時冷了臉,滿面鄙夷之色,發(fā)誓似的說道:“做他的春秋大夢!別說小老婆,他就算三媒六聘娶我去做大老婆,寧死我也不去的!”

  賈赦這老淫賊覬覦鴛鴦非止一日,若非賈母離不得她,早下手了,哪兒還忍得住。

  柳湘蓮道:“如此終非了局。若有一日逼不得已,你派人來告訴我一聲兒?!?p>  鴛鴦好笑道:“二爺又說大話!我和平兒不同,她原是王家的人,鳳姐能放她出去。我卻是賈家的家生子,全家?guī)纵呑佣际桥?。老太太若在,她自然能保我,她若不在了,你一個外人又能如何?”

  柳湘蓮也笑:“你且記住我的話便是,于你總沒壞處不是?”

  兩人站在廊下閑扯,鴛鴦?chuàng)呐匀寺愤^瞧見又是麻煩,催問道:“別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你到底要去見哪位姑娘?家里三位姑娘跟著太太住,這會兒怕是不方便過去。林姑娘住在這院兒里,喏,就是前頭幾間廂房?!?p>  柳湘蓮沒急著去見林妹妹,反問道:“寶玉呢?”

  “寶玉原也住這院兒,是東邊那幾間廂房,他自己起個名字叫‘絳蕓軒’。”

  “現(xiàn)在呢?”

  “這……”鴛鴦略顯遲疑,寶玉多次發(fā)狂都是柳二郎引起的,難不成他想為難寶玉?又一想,反正寶玉也不在跟前,便道:“這段時間寶玉身子不大好,太太不放心就把他接過去親自照料?!?p>  柳湘蓮點點頭,這像是王夫人的做派,黛玉就住在這里,她肯定不放心。以往管家沒問題不過是靠內(nèi)囊撐著,這次省親一鬧全暴露了,省親之后榮府的日子只會愈發(fā)拮據(jù),她這管家婆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那就去瞧瞧林妹妹?!绷嫔徴f道。

  “二爺請。”鴛鴦提著手燈在前引路。

  那年林黛玉獨身入京,賈母先安排她住在碧紗櫥中,那是榮慶堂里的一個小隔間。畢竟人多不方便,過了冬天另行安置,黛玉搬到西廂房,寶玉搬到東廂房。

  其實不遠,二人自正房前轉入廊下,走了百余步便到。

  廊前一叢叢翠竹掩映,廊檐下掛著精致鳥籠,里面是鸚鵡、畫眉等鳥雀,已垂首休息,并不叫喚。若是日間,該有穿紅著綠的丫鬟在外守候,此刻并無半個人影兒。

  午間用飯時賈母便吩咐眾姐妹,晚上要宴請柳二郎商議正事,她們不必過來請安,早些休息。

  惜春最思念柳二郎,畢竟他總有好玩意兒,卻心下膽怯,不敢對賈母撒嬌,只得跟著迎春、探春兩位姐姐落落寡歡回了住處。

  黛玉雖想尋柳二郎說話,獨她一人也不好意思。心心念念等到晚上,本以為議事完了說不定會喚她過去呢,不想一直沒消息。

  如果是在揚州家里,父親和柳二郎在書房說話,這會兒暗中跑去偷聽也無妨。但榮府人多眼雜,自己客居于此,不好如此行事。

  這般一想,黛玉不禁泛起思鄉(xiāng)愁緒,難以排解。

  紫鵑多次催促,她才懶懶的卸妝上炕,歪頭靠在枕頭上,手里拿本兒詩集隨意翻看,不知想些什么。

  見她情緒不佳,悶悶不樂,紫鵑故意勾她說話,“姑娘莫不是想見柳二爺?”

  被一語說中心事,黛玉秀目一瞪,“誰想見他!你才想見他!”

  紫鵑狀似疑惑,自言自語:“這倒怪了——聽說柳二爺要來,我見你笑了。等老太太說不讓見,你便悶悶的不說話??刹皇窍胍娝??”

  黛玉羞惱,轉移話題:“你別說嘴,我且問你,往日柳哥哥來都許姐妹們見,今日卻不許,是何緣故?”

  “不是說議事么?”

  “我當然知道是議事,到底什么事呢?”

  她懷疑老太太還在記恨香山之事。

  紫鵑蹙眉,胡亂猜測:“不讓姑娘去聽,說不定是關于姑娘的大事!”

  黛玉知她在玩笑,氣道:“越發(fā)胡說了,仔細你的皮!”

  恰在這時,房間外傳來一聲爽朗笑問:“是誰的皮癢啦?要不要我?guī)兔κ帐埃俊?p>  “呀!”黛玉掩嘴驚呼,這聲音不是柳二郎是誰!

  唬的她急忙從床上坐起,朝外嬌喝:“你不許進來!”

  未等對方回話,慌慌的下床,急著更衣,又急著整理妝容。心慌意亂之下,反而越弄越亂,不禁低聲埋怨紫鵑:“我說不卸妝,你偏要催,這下好了!還不快來幫我打理!”

  廂房外,柳湘蓮發(fā)聲后便止步不前,并沒像寶玉一般招呼也不打擅闖姑娘閨房。聽出黛玉語音發(fā)顫,顯然驚慌,于是大笑回道:“喲呵,是誰不許呀?好厲害!我偏要進!”

  屋內(nèi)一片忙亂之聲,鴛鴦?chuàng)臒艄獠涣磷驳脚龅骄筒缓昧?,忙喊道:“林姑娘別急,我們就在門口等著,都不進去。”

  說完轉頭埋怨:“好好的你嚇唬林姑娘作什么!她金尊玉貴,別鬧出事來,擔待不起。”

  雖如此說,她心里卻欣賞柳二爺做派方正,舉止規(guī)矩。哪兒像賈家人似的,老的為老不尊,恨不得府里略有顏色的丫鬟全扒拉進自己屋里,小的也涎皮涎臉猴在人身上吃嘴上擦的胭脂。

  換作寶二爺在此,還問什么,早蒙頭蒙腦闖進去了。

無衣佩瑜

和編輯說了一聲,周五上架。編輯問我,你為愛發(fā)電么?他看了追讀,只是個位數(shù)。而且因為斷更過,也沒全勤的錢。   我也不知,現(xiàn)在連明天的稿子都沒呢,寫到哪兒算哪兒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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