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激蕩之下,魏延道:“若陛下答應(yīng),臣愿由今日起,在陛下馬前充做一卒?!?p> 荀彧、楊彪齊齊看了魏延一眼,心中對此人的觀感直接跌入谷底,楊彪更是做了決定,只要皇帝答允此事,便立刻出言相諫。
劉協(xié)知道魏延長期郁郁不得志的經(jīng)歷,因此對魏延這種不為時人所容的熱切多了一些理解,微笑著對魏延道:“荊州亦是漢土,成武侯乃是孝靈皇帝委任,文長在荊州為將,同樣是為朕奉武?!?p> 魏延有些失望,心中已將皇帝劃到了和座談無為的劉表同一類人中,勉強道:“陛下所言甚是,臣謹(jǐn)遵圣意?!?p> 劉協(xié)看魏延敷衍勉強的態(tài)度,嘴角輕輕抽了抽,心中思忖,原本的歷史上,并沒有黃、魏二將入許都獻祥瑞一事,若是因自己的原因,導(dǎo)致魏延另投了他人,以魏延能攻善守,廣聚士卒之心,萬一得了重用,不免麻煩,尤其若是投了袁氏兄弟或者江東孫策,那對于和各地諸侯爭搶時間的朝廷而言,不啻于一場災(zāi)難。
劉協(xié)道:“今日有鷹入殿,文若謂此乃天意昭朕再興漢室。以朕來看,這天意當(dāng)是應(yīng)在了漢升、文長二人身上,《詩》說:‘時維鷹揚’?!?p> 劉協(xié)刻意在“時維鷹揚”一詞上重重咬字,道:“如今朝廷用武,只在淮南一地,兵力已盈,異日戰(zhàn)于四方,朕當(dāng)在朝堂之上設(shè)鷹揚將軍一職,以待二卿?!?p> (筆者注:鷹揚將軍一職,最早見于《三國志·魏書》關(guān)于文欽的記載:“欽轉(zhuǎn)為廬江太守,鷹揚將軍”,后兩晉南北朝多設(shè)此官。文欽為曹操部將文稷之子,其開始仕官已是幾十年后的魏明帝太和年間,因此鷹揚將軍一職在此時尚未設(shè)立。)
荀彧自然瞧見了魏延的失望,雖然天子處斷的極佳,但荀彧還是覺得天子對于武人的優(yōu)容過度了些。
魏延只是熱切,并非魯直,皇帝言外之意如此明顯,安撫重視之情這般殷切,魏延好似一顆四處碰壁而涼透的心,突然被一雙溫暖的手捧在掌心,用后世比較矯情一點的話來說,好似疲憊已極的半生,突然遇見了遺失的美好,因為有你,所有的輕視、苦難、折磨都成了為遇見你而發(fā)生的值得。
魏延幾乎哽咽,強忍著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感動道:“本朝唯為冠軍侯特設(shè)驃騎將軍一職,今臣蒙陛下如此見愛,凡陛下目光及處,便是臣蹈死無前之地!”
朝廷有力,帝王垂顧,便顯恩重,劉協(xié)知道,這若是兩月之前,自己仍為曹操傀儡之時,莫若設(shè)一個鷹揚將軍,就是以魏延為大將軍,不過軍中一無品軼副將的魏延,也不會感激涕零到這個地步。
事情至此,劉協(xié)索性事做全套,回轉(zhuǎn)案前,令左右送上筆墨絹帛,劉協(xié)親書“鷹揚”二字于兩方絹帛之上,分賜于黃忠、魏延二人。
絹帛賜下,不獨魏延,年過半百而壯心仍在的黃忠也心緒激蕩,恨不能于“漢”字旗下,往來沖突,成不世功業(yè),仰天長嘯。
二人拜謝而出,出了宮門,魏延忽然問黃忠道:“陛下如何知我表字,莫非是聰明天授,生而知之?”
黃忠無奈地看了魏延一言,道:“孔文舉既知,陛下自然便知道了?!?p> 未央宮中,劉協(xié)道:“朕嘗讀《戰(zhàn)國策》,其中《楚策》說:‘更羸與楚王處京臺之下,仰見飛鳥。更羸謂魏王曰:‘臣為王引弓虛發(fā)而下鳥?!和踉唬骸粍t射可至此乎?’更羸曰:‘可?!虚g,雁從東方來,更羸以虛發(fā)而下之。’”
“朕本不信,今日見漢升手中無弓,而做引弓拉弦之狀,可令雄鷹畏懼,朕方知古人無欺也?!?p> 楊彪嘆道:“孔文舉所言之黃忠射術(shù),臣生平未曾得見。本以為是孔文舉多有夸張,不想竟得見無弓退鷹之技,臣不得不嘆服。”
荀彧對楊彪這個時候還附和皇帝很是不滿,出言道:“陛下以為,臣與溫侯,馬上而爭,孰強孰弱?”
劉協(xié)心知荀彧又要進諫了,笑道:“文若何用如此,你我君臣無話不可言之,何用隱晦曲折,深藏本意?”
荀彧正色道:“陛下對高伯平之任用,已是過度拔擢,然彼時溫侯新降,高伯平又確有殺賊戡亂之功,寵以高位,以安眾人,未嘗不可?!?p> “然陛下月余以來,對武臣多見親厚,而少近文臣,棗祇、任峻、韓浩、袁浣皆為能臣,屯田以供大軍四出,未見陛下宣問;程昱、荀攸計深謀遠(yuǎn),以司空之能,尚令隨軍以作參謀,今閑于府中,稱病不朝,陛下不曾探望;鐘繇、滿寵安城撫民,皆可保州郡平安,足可為朝廷棟梁,陛下惜于咨詢?!?p> “臣知方今亂世,當(dāng)整軍備武,然軍鋒之銳,武力之雄,非在一將之能,而在朝廷信賞必罰,深謀遠(yuǎn)慮。陛下曾親歷以溫侯之武,鐵騎之銳,不能動臣之土墻,一挫再挫,乃至對青州軍亦不可勝,終至坐困下邳,非陛下活之,今死矣?!?p> 說到這,荀彧已有幾分痛心疾首之態(tài),繼續(xù)道:“黃忠便有神射之能,區(qū)區(qū)一弓手,魏延更不過成武侯軍中一武夫,視法度規(guī)則如無物,虛言幸進之徒,陛下活之可,斬之亦可,《詩》言維師尚父,時維鷹揚,以鷹揚耀姜子牙牧野之武,陛下已之賜此二人,臣以為,過矣?!?p> 孔融本還在為皇帝君臣相得而感動,此刻聞荀彧之言,驚得目瞪口呆,楊彪亦蹙著眉頭,覺得荀彧言辭太過,皇帝方始振奮,有所取得,若是被刺痛在心,不能容忍,勃然發(fā)怒,致君臣有隙,則方有起色的漢室頃刻便再陷危機。
荀彧言辭激烈,劉協(xié)知他并非針對今日之事,而是擔(dān)心自己過分信重武人,以致文臣離心,而在如今這個時代,出官任職的,皆為各個世家杰出子弟,若是他們離心,便是整個世家群體站到了皇權(quán)的對立面上!
花枝愛聽九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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