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祠堂是一座古老而寬大的建筑,祠堂是用磚木建造而成,上下二層,每層有上下四角向外展伸,再加上頂梁的二角,共組成了一個十角的建筑樓。這十角上均雕刻著龍頭,遠遠遙望仿佛十龍即將飛起,它象征著白家來年有十個龍人出世,這也許是建造這座祠堂時,寄托著白家祖宗對他們的子孫的一種希望吧。
祠堂大門高大寬廣,二扇門的中央有一對虎口拉手,顯現(xiàn)出一種家族的威嚴。進入祠堂便是一個寬敞的大廳,能容納全莊的人,大廳的左右二側(cè)有一些廂房,堆放著莊里的一些公共財物,當然這些廂房也可住人。
走進大廳,再向后延伸,就到了祠堂的講經(jīng)臺。所謂的講經(jīng)臺,就是用來白家長老用來講述白家歷代祖訓和族規(guī)等的講臺。如白家莊有事開會,這講經(jīng)臺上就坐的是一些白家的核心人物,如莊主,白家長老等等。
在講經(jīng)臺的后面有一個木制樓梯,從樓梯可上祠堂二樓,這二樓上陳設(shè)著白家的靈堂,靈堂上放置著白家歷代祖先的靈位,其上面還懸掛著歷代祖先的畫像,其中有一幅是身材高大,手持一把大刀的祖先,據(jù)說他是白家英雄、白水海的祖先白來富的畫象。每到祭祀時節(jié)或白家遇上重要的事情,莊主就要帶頭向祖宗跪拜上香,確保白家的安寧。
整個祠堂從外觀上看起來古色古香,宏偉壯觀。
看祠堂的白普求帶著白水海,長年住在祠堂里左邊的一個廂房里。這天,白普求聽到白家莊出了大事,要在祠堂里召開全莊大會,他早就把祠堂門打開,等待著莊里人的到來。
不一會,莊民們也都陸陸續(xù)續(xù)地來到白家祠堂。
白普仁坐在講經(jīng)臺的中央位上,二側(cè)分別坐著莊里的長老。
“今天將大家召集到祠堂里,是因為莊里出了二件大事,第一件大事就是我白家莊破圩了。災年來了,這就意味將來莊里的人就面臨著缺糧食的問題。二是白水伢為救圩而犧牲了,白水伢既是為莊而死,莊里對他一家不能不管。這二件事,請大伙過來商量商量,出出注意,想些辦法,妥善解決?!卑灼杖实拈_場白,直截了當,他雖沒提到白水伢的死與白水海有直接的關(guān)系,但在場的人心里都很清楚。莊主白普仁他既沒提白水伢的死是由白水海一手造成的,也就不可能提到白水海給耀宗嫂當干兒子的事。
“今年是個災年,破圩了,莊稼將顆粒無收,等大水退后,只能是靠橫溏湖里長的野藕度災荒了,我們白家莊歷來的災荒都是這么過的。至于白水伢的死,總的來說,還是為莊而死,按莊里的規(guī)矩,以后白水伢一家的短缺都應(yīng)由莊里補給?!弊谥v經(jīng)臺上的一位叫丁長老的首先開了口。
“丁長老說的不錯,這是以往的辦法,度荒靠橫溏湖。但這橫溏湖的野藕不全是我們白家莊的,想當年就為了這,我白家莊不知死傷過多少人。眼前這大水也不知什么時候退去,墨村那邊如安然無事還好,如和我們一樣,那我們又要和當年那樣,各自為了生存,橫浪湖又要掀起一場血腥……?!鼻f主白普仁沒把話說完,只見外面闖進一人,且叫道:“不好了!墨村也破圩了?!?p> 眾人目光都聚集在那人身上,只見他頭戴笠帽,身穿蓑衣,滿身還帶著一些雨水。
“?。∷?,你這消息可靠么?”莊主白普仁聽后,急忙問道。
“我親眼所見,不信,你們現(xiàn)在可到堤壩上去看。”水生道。
原來,白家莊破圩時,水生單獨在另處查防汛情,與莊里的人不在一起。后來他看到水位突然下降,就知不好了,定有那邊已破,就沿著堤壩尋找,這才找到了破圩處。那時,莊主白普仁恰已帶了全部的人回到白家莊。水生看著大水流入了他們田地,心里有說不出的難過,他在那里呆了半晌,無意中看向橫溏湖的對面,就發(fā)現(xiàn)了墨村的圩也破了。
一時間祠堂里的莊民們你看著我,我瞧著你,紛紛地議論起來。
“這一下好了,墨村也我們一樣,翹不起來了?!庇械娜诵覟臉返湹匦Φ?。
“以后大家都沒糧,這可怎么辦?”
“祠堂里存糧不多,如何度荒?”
“僅憑著橫溏湖的野藕能度二村莊的荒年么?”
……
莊主白普仁將手揮了揮,讓大家停下議論。
“問題已發(fā)展到了很嚴重的地步,大家不要以為墨村也遭水災,心里就得到一些平衡,甚至幸災樂禍。你們知道么?墨村破圩,這就意味著,墨村將和我們白家莊為爭奪橫溏湖野藕的開始,我們白家莊和墨村的宿怨多少年來的舊仇即將要暴發(fā)?!卑灼杖收f完后,他不由得看了看白水海。
莊里的人都知道,白水海的父母就是死于白家莊與墨村戰(zhàn)爭。他家四代單傳,父母死時,白水海很小,他痛恨自己早年失去爹娘,惱怒至極,也不想活了,就一氣之下,放火燒了祖屋,幸虧莊里人將他從大火中救出。
白水海從此無家可歸,只得寄養(yǎng)在祠堂里,與老光棍白普求相伴。而白普求像親生的孩子一樣從小照看著白水海。白水海開始還好,隨著他漸漸長大,就越來越不聽白普求的管教,極其玩皮,后來白普求就根本管不住他,有時甚至反過來戲弄白普求。
白水海吃莊里的飯長大的,卻長出一個大塊頭,莊里人都說,他很象他的祖宗白來富。白來富可是白家莊的莊史上最有名的一個英雄,他曾多次統(tǒng)領(lǐng)白家莊打敗了墨村。所以莊主白普仁很想使白水海成為第二個白來富?,F(xiàn)在的白水海已成年,所以白普仁什么事都讓他沖在前頭,使他經(jīng)受鍛煉。
莊主白普仁的這翻話,也沒引發(fā)了白水海的什么仇恨,這是因為白水海他的爹娘死的早,他基本上是在祠堂里長大,在他的腦海里甚至記不清他的爹娘長的什么樣子,更談不上跟他的爹娘有什么親情。他放火燒了他家的祖屋,是他一時之氣,糊里糊涂而為之,他爹娘的事只是聽過莊里的一些長輩零零碎碎的說過,現(xiàn)在對他來說,有奶便是娘。
而水生卻是不同,他比水海年長,他的父親是在他十幾歲時,才死于墨白二村莊的戰(zhàn)爭,他的娘因此而一病不起,不久也去世了。水生一看這日子沒法再過了,就獨自跑出了莊,當上了兵,他想將來能當上軍官,就領(lǐng)兵踏平墨村。后來在軍隊的一次交戰(zhàn)中,他死里逃生,不得不從新回到他的家鄉(xiāng)-----白家莊。但他對墨村仇恨的種子并沒消失,因此他聽到莊主的這翻話后,不管族里的規(guī)矩,就直接上了講經(jīng)臺,就道:“莊主,各位長老和全體白家莊鄉(xiāng)親們,我們白家莊與墨村的仇怨,遲早要解決。我們現(xiàn)在長期處于冷戰(zhàn)中,還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戰(zhàn),我也能為我死去的父母報仇!”
水生說這話,眼中閃出兇狠眼神。
“我知道你仇恨墨村,我們也仇恨墨村,但你要知道,開戰(zhàn)是要死人的!”白普仁狠狠地道。
“水生,你這么不懂規(guī)矩,誰讓你上臺說話的,快下去?!倍¢L老臉橫著對他道。
“我就不下去,我還有話要說。”水生語氣倔犟。
就在這時,白水海也上了講經(jīng)臺,勸道:“水生哥,你父親死于與墨村打仗,而我爹娘也死于與墨村打仗,你家只死了一個,而我家卻死了二個,你還看過你爹娘,而我從小死爹娘,現(xiàn)在連他們長的什么樣子,我都不知道了。按理說,我報仇的心比應(yīng)你大,而我現(xiàn)在不但沒有,而且還真有點怕墨村呢。別想那么多,快和我一起下去吧?!闭f罷,他就想拖水生下講經(jīng)臺。
白水海的這番舉動使得莊主和長老們哭笑不得,你說白水海做得不對吧,聽起來振振有詞,確確實實。對說他對吧,他所說的話沒有一點骨氣,更不用說他是白家莊英雄家的后代了。
白水生掙開白水海的手怒道:“虧你說得出這沒氣節(jié)的話,你不配長這么一大塊頭!”
誰知那耀宗嫂,也就是白水牙伢的娘,看到白水海上了講經(jīng)臺,她突然也沖上去,她還是那一套,一把抓住了海子胸襟,大聲叫道:“是你害死我家伢子的,你還有臉站在這里說話?”
那桂珍也帶著小花上了講經(jīng)臺,也抓著白水海道:“是你害了我們一家,我要和你拼命!”
小花見到母親和奶奶對白水海這樣,就大哭了起來。
講經(jīng)臺本是一個嚴肅講臺,這一下成了鬧臺了。
白水海本來是想維護莊里的規(guī)矩,將水生拖下講經(jīng)臺,借機表現(xiàn)一番,這倒好,卻遇上了白水伢一家人找他拼死,他也再顧上拖水生了,不得不順著她們下了講經(jīng)臺。
白水生見此,一頭的霧水,他是剛來莊里,就那白水伢的死事,他還不知道呢,他們這是鬧的那一門子?他那倔犟脾氣也就因此消了一些。他也下了講經(jīng)臺,想問一問白水伢的什么情況。后在臺下,有人就低著聲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那白水伢淹死的經(jīng)過。
白普仁看到白水海他們在這講經(jīng)臺上這么一鬧,就怒道:“你們看看,這鬧成什么樣子了?成何其統(tǒng)?你們不要以為我當莊主以來,一直對莊里人仁慈。但如觸動了莊規(guī)莊條,仍要嚴肅處理!”
白普仁這番話后,祠堂里才恢復了以前的秩序,平靜了下來。
“現(xiàn)在說什么白家莊與墨村開戰(zhàn)的事,還為時過早,我們只能看事行事。如上面能撥來足夠的救濟糧,也可避免與墨村開戰(zhàn),安全度過饑荒?!鼻f主普仁停頓了一下,將話題一轉(zhuǎn)道:“伢子既為莊里防汛而死,現(xiàn)就要安排好伢子一家人的生活?!?p> “那牙子的葬禮不舉行了?”桂珍反問道。“
“他的尸首都沒有,如何葬禮?”白普仁反問道。
“你們可用他用過的衣冠作代替?!卑姿竽锏馈?p> “這怎么能行?我看,這葬禮就沒這個必要了,關(guān)鍵是要安排好你們以后的生活?!卑灼杖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