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口罩

　　徬晚放飯時分，紅霞滿天。

　　許舟從魏道的小院，緩步踱出。

　　他剛一出來，就被在院外等候多時的何寶拉走。

　　二人到一處僻靜無人處。

　　何寶先是圍繞許舟周身轉(zhuǎn)了幾圈，發(fā)現(xiàn)大哥還是囫圇個的，身上沒少什么關(guān)鍵零件，這才放下一顆惴惴不安的心。

　　話說，上一個去魏仵作院子中打下手的獄卒，出來時耳朵平白無故少了一只，問他耳朵怎么沒的，他自己說不上來，沒過幾天，這獄卒就得了失心瘋，

　　這事在平安縣衙出了名，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類似事件沒少在魏仵作院中發(fā)生。

　　據(jù)說一些骨頭極硬的人犯，縣令大人審不出來，一般都會丟到魏仵作手中。

　　不出半個時辰，準保人犯全給撂了。

　　因此，魏仵作在平安縣衙地位極高，還沒人敢不要命觸他的霉頭。就是這魏仵作性情有些古怪，常常把自己關(guān)進院子里，十天半個月都不出門。

　　有“魏瘋子”的名號！

　　“大哥，你活著出來了！”何寶十分驚喜。

　　他大哥果然是個神人。前腳剛把龐虎胖揍一頓，這后腳就從魏仵作的院子全身而退。

　　“嘖嘖嘖，瞧瞧你說的是人話嗎？”許舟瞇眼，沒好氣地白了這小子一眼。

　　何寶摸摸后腦勺，傻笑一聲：“大哥，我這不是擔心你嗎?！?p>　　“擔心？那你跑的比兔子還快？”

　　許舟指責何寶不道德，把他一個人留在院子里，獨自面對一個怪老頭。

　　“大哥，我這人天生膽小，害怕?！?p>　　何寶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又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大哥，魏仵作沒把你怎么樣吧？”

　　“沒有呀，這老頭挺好的，一下午我都在看書?！?p>　　許舟無聊用手摸摸下巴，他決定了，以后就留在魏道的院子里，死也要留在這里。

　　這不比給上百號犯人打飯，累的直不起腰強。

　　“看書？”何寶奇怪。

　　許舟點點頭，拉著何寶先去把肚子問題解決。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到街邊面攤子上，二人一人點了碗素面。

　　面還沒好，許舟手指轉(zhuǎn)著筷子，讓何寶眼花繚亂，筷子還能這么玩。

　　“那老頭先是問我識不識字，我說認識一點，他就扔給我一本書，說幾天后考校?！?p>　　何寶聽罷，暫且放棄轉(zhuǎn)筷子，眉毛飛揚，抓住許舟的胳膊搖了搖，興奮道：“大哥，你走大運了，魏仵作要收你當徒弟！?！?p>　　許舟怔了一下，似乎，好像，那個老頭有這個意思。

　　怪不得下午跟老頭待在院子里，老頭總是不懷好意地看著自己。

　　......

　　快速地用完飯。

　　許舟在何寶的注視下，頭都不回地進入被縣衙眾人視為禁地的獨門小院。

　　一襲圓領(lǐng)袍，后背馱著的魏道，正站在院子中喂貓。

　　許舟手里拿著從攤子上順來的牙簽剔牙，走到跟前看著這幾只像黑煤炭一樣的貓，突然開口道：“你是不是想收我當徒弟？”

　　魏道聞言，一時愕然，手里的銅盆險些拿不住，掉在地上，但最終還是穩(wěn)住。

　　幾只黑貓悻悻低頭，繼續(xù)吃碗里剩余不多的肉。

　　“咳咳?！?p>　　魏道假意咳嗽兩聲，轉(zhuǎn)身坐在槐樹邊修葺的石凳上，捶了捶自己的老寒腿。

　　許舟看老頭子這樣的反應(yīng)，收徒的事十拿九穩(wěn)。

　　話說自己也沒啥特別的，就是因為膽子大，長的還有點小帥。

　　老頭就要收自己為徒？

　　“怎么，聽你的話茬，你好像還不愿意？”魏道沙啞的聲音從嗓子眼擠出，抬眼看著許舟。

　　“當然不愿意，當仵作能有啥前途？我日后可是要做捕頭的?！痹S舟當即驕傲道。

　　魏道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瞪了許舟一眼，又緩緩說道：“收徒的事情還早，暫且先不論，這幾日你先將那本書的內(nèi)容用心記下，過幾日老夫要考校?！?p>　　許舟點點頭，隨手把牙簽一丟，進屋陪那幾具躺尸看書。

　　魏道給的書，是關(guān)于人體穴位的，要配合標本才能拿捏，掌握的更加全面。

　　可是與死尸待在一起，常人通常會感到不適應(yīng)，惡心犯嘔，更不要說用心記下書本的內(nèi)容。

　　但許舟不一樣，可能這娃腦子缺跟弦，和死尸相處的挺好，魏道時?？匆娫S舟跟死尸在聊家常。

　　這讓魏道覺得許舟這小子有做仵作的天賦。

　　更何況，魏道覺得自己年齡大了，也是該有個傳人。

　　當然之前收的那兩個徒弟不算，一個比一個奇葩。

　　既然如此，許舟這個小師弟正好補上這個空缺。

　　魏道在院子中喂完貓，就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進屋。

　　他先是穿上那身血衣，準備好開尸的器具，這便要當著許舟的面開始驗尸。一刀劃下去，暗紅的血液流出，但免不了身上要濺上一些，有時候還會飛濺到臉上

　　許舟下意識地起身躲遠一點，到最后，他實在忍不住嘮叨：“我說，魏仵作，您這樣解刨，也不怕自己得傳染病？”

　　魏道直起身子，雙手拿著刀，看著許舟：“你在教老夫如何做事？”

　　許舟不滿意地癟癟嘴巴：“我只是建議，小小的建議.....您這樣不注意自身防護就下刀，很容易得傳染病的?！?p>　　魏道不屑地輕哼一聲，指了指衣架上掛著的面巾：“那個老夫可不愿意戴?！?p>　　許舟走上前，從衣架上取下一塊倒三角形的面巾看了看。

　　這塊布有點像電視劇里蒙面刺客用的，不過人家通常是黑的，這塊是白的罷了，而且材質(zhì)也不一樣，這塊有著良好的透氣性，是官府統(tǒng)一發(fā)放的，就是簡單的紗布裁成，用的時候綁在腦后。

　　“為什么不愿意戴，我還以為沒有這東西呢？”雖然這塊布防細菌的效果不怎么好，但有總比沒有強。

　　魏道說：“老夫做事常常三四個時辰之久，途中不曾停歇一刻，此面巾綁在腦后容易脫落?！?p>　　許舟點點頭，明白了，他小腦袋瓜一轉(zhuǎn)，頓時就有了一個好主意:“有針線嗎？”

　　魏道不明白所以然。

　　“算了，我自己去找?！?p>　　魏道看罷，搖搖頭，繼續(xù)解刨尸體。

　　一刻鐘后，許舟像一陣風似的走進來，他揚起手里剛做好的東西：“看，這個叫作口罩?！?p>　　不等魏道說話，許舟就擅作主張地走到魏道身后，將面巾臨時改造的口罩給老頭子帶上。

　　兩邊耳朵一邊掛一個，大小竟然剛剛合適。

　　“這樣就行了，保證不會掉，除非繩子斷了?！?p>　　魏道站在原地，由于滿手是血，無法觸碰口鼻上覆蓋的“口罩”，索性隨它去了。

　　時間一久，魏道發(fā)現(xiàn)這口罩竟然出奇的好用，不容易自然脫落，而且不會阻礙自己解刨的動作，透氣性也好，連尸臭的味道都減輕許多。

　　他抬頭看了一眼房間角落正在看書的許舟，一時笑著搖搖頭。

　　身為仵作老江湖，他又怎會不知道不注意防護的危害，只是自己是個老執(zhí)拗，一直不愿意佩戴官府發(fā)放的面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