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紅綺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她表現(xiàn)得十分激動:“你在說什么胡話,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寧蘭心毫不退讓道:“我寧蘭心說到就能做到,怎么?難不成現(xiàn)在寧家,是你寧紅綺當(dāng)家做主?”
此言一出,寧紅綺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可她還是辯駁道:“若是爹娘還在,他們絕對不會允許你嫁給一個已亡人!”
寧蘭心毫不在意道:“已亡人又如何,我們早有約定,你難道要我寧蘭心做那無情無義之人!亡夫尸骨未寒,我豈可翻臉不認(rèn)人?更何況...”
寧蘭心嘆然道:“爹娘早已不在人世,寧家大小事宜都是我說了算。就算爹娘還在,他們也不會置我于不仁不義的境地,更會選擇,尊重我的意愿!”
寧紅綺還不死心,又道:“可你們約定是他能在修行一途勝過你,可他這輩子都沒有這個機(jī)會了,約定自然是不算數(shù)的!”
寧蘭心看向?qū)幖t綺的眼神忽然變得嚴(yán)厲起來,她冷聲道:“他若是安然無恙,不出三年五載,修為必定壓我一頭,在劍門之中揚名立萬!”
寧蘭心啞著嗓子,卻還是據(jù)理力爭道:“我們做約,不過是討個彩頭,并不是非要他做到那一步,你明白嗎!”
寧紅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她愣在原地,直接沒了主意。
寧蘭心則滿臉憔悴,聲音顫抖道:“紅綺,我現(xiàn)在心里很難受,你知道嗎?”
這一句話徹底擊潰了寧紅綺內(nèi)心的防線,包括她的不理解和她的顧慮。她上前一步把寧蘭心擁入懷中,兩姐妹抱在一起,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這時以冬推著四輪車走進(jìn)了小院之中,燕赤霞坐在四輪車?yán)锩?,身上蓋著一層毯子。似乎是感覺陽光有些刺眼,燕赤霞微微瞇著眼睛,像是日薄西山的老人。
這段時間以來,燕赤霞的情況越來越差,整個人形銷骨立,幾乎留不下任何當(dāng)初勇猛威武的模樣。唯有燕赤霞的眼神,依舊凌厲有神。
可今日燕赤霞出現(xiàn)在離園,就連眼神也變得蒼老,再也沒有了昔日的凌厲霸氣。
別人或許不知道高凌升為什么要去完成陽化鎮(zhèn)的懸紅委托,可燕赤霞知道。他現(xiàn)在弄成這個樣子是為了高凌升,而高凌升死在外面,則是為了自己。
燕赤霞沒有人和任何講他和高凌升之間的事情,因為真正的情義從來不需要宣之于口,只需要默默記在心里。
“我來送凌升最后一程!”
燕赤霞瘦弱的身子縮在四輪車?yán)?,他的神情說不出的平靜坦然,這一刻只有生死,才能詮釋他和高凌升之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姜舟看著四輪車中那個風(fēng)中殘燭般的男子,有些不敢置信道:“燕赤霞?”
燕赤霞平靜地和姜舟對視,絲毫不覺得自己這個模樣有什么不好意思。他淡然道:“姜舟師兄,真是好久不見了!”
兩人一個是逐劍榜第二,一個是逐劍榜第三。姜舟心里清楚,有著天師令和藏鋒的燕赤霞,其實并不比自己差。燕赤霞如果也像姜舟一樣,組建強(qiáng)大的隊伍,縱橫大江南北,征戰(zhàn)符星群島,誰是第二誰是第三,還是個未知數(shù)。
“怎么搞成這副樣子?”姜舟其實早就聽說燕赤霞負(fù)傷,但今日親眼見到,他還是覺得不敢相信。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到底是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傷痛和磨難,才能變成現(xiàn)如今這個形容枯槁的樣子。
看著燕赤霞縮在四輪車上的模樣,姜舟就仿佛看到了未來的自己。
縱使富有強(qiáng)大的隊伍,縱使一身實力天人之姿,鮮有敵手。可行走在這個強(qiáng)者如林的世間,誰又能保證能活到白日飛升的那一天??v使到了那一天,誰又能保證,在九天雷劫之下,能不被劈得魂飛魄散呢!
似乎是察覺到了姜舟心中所想,燕赤霞豪言道:“仗劍天下,九萬里橫行無忌,也不過蕓蕓眾生之中一粒塵埃。生死有命,莫把去留看得太重。二十年后縱劍歡歌,我還是我,他還是他,依舊可以笑傲天下!”
燕赤霞說這一番話的時候,神色之間不見絲毫落寞。這番話像是在回答姜舟的問題,但也同時也是送別高凌升,更像是在告慰自己仗劍天下的快意人生。
姜舟唏噓道:“實話實說,我一直認(rèn)為劍門之中,只有你我稱得上是英雄,那任婉清也算不得什么!高凌升這小子死了已經(jīng)是萬般可惜,就連你也要棄我而去了嗎!”
姜舟這一刻,神情變得無比蕭索,他直言道:“你若不在,人生當(dāng)是何等——寂寞如雪!”
燕赤霞笑笑沒再說話,其實他已經(jīng)將話講得十分清楚。仗劍天下,九萬里橫行無忌,也不過蕓蕓眾生之中一粒塵埃。燕赤霞和姜舟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他不像姜舟那般自視甚高,兩個人的畢生追求也截然不同。
但不可否認(rèn),這二人都是天下間一等一的英雄人物。燕赤霞是舉世無雙的豪俠,而姜舟則是爭霸天下的梟雄。
一直都沉默不語的慎凡終于站了出來,他開始主持局面道:“非常感謝各位對凌升的關(guān)心,我本以為有瀚海坐鎮(zhèn),這孩子還能有一線生機(jī),只可惜生死有命,諸位節(jié)哀!”
慎凡說話聲音朗如洪鐘,但他的眼眶早就紅了,只不過作為劍門五尊之一,他的身份由不得他肆虐情緒,這一刻誰都可以落淚,唯獨慎凡不能。
慎凡努力調(diào)整情緒道:“人死為大,入土為安,還請各位移步前堂,給我整斂遺容的時間。我已經(jīng)派人去取棺槨,今日就舉行喪葬,送我徒兒仙去!”
慎凡話已出口,可沒有一人挪動腳步。寧蘭心強(qiáng)打精神道:“師尊,我要見我夫君最后一面,這一刻,一定要我陪著他。”
寧蘭心沒有說想見高凌升,她說她要見高凌升,而且一定要陪著他。這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面對寧蘭心的這個要求,慎凡根本就不好拒絕,看著以淚洗面的寧蘭心,他更是沒辦法拒絕。
除了寧蘭心,其他人也吵著要見高凌升。燕赤霞雖然沒說什么,以冬卻把他的四輪車推到了高凌升的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