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足有半個蘋果大的葡萄,在陳默嘴里爆發(fā)出濃郁香醇的汁水,混合著芬芳馥郁,直沖天靈。
“舒坦!”
陳默眼前一亮,未曾想到這世上還有這么好吃的葡萄。
前世也不是沒有吃過,但這么大的葡萄那還是第一次見,更何況口味絕美,簡直不像是凡間之物。
想來這吊詭的世界,總有些異于尋常之處,便是這葡萄,那也是獨樹一幟,別領(lǐng)風(fēng)騷。
旁邊書生贊道:“這來自新地的甘葡果不尋常,汁水四溢,芳香濃郁,甜而不膩,實數(shù)上乘佳品?!?p> 新地?甘葡?
聽著這從未聽過的新詞,陳默一時間有些迷惑,不過他也懶得去問,好吃就是,還管它從哪來作甚,這皇家用度,哪里是他能夠想象,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不如借此機(jī)會,多吃一些,也不枉來此一遭。
借著這功夫,陳默眼角余光往旁邊一瞟,只見那書生相貌并不如何出奇,做尋常書生打扮,面上總是帶著溫暖的笑意,頭發(fā)打理的很是齊整,較之其他人有些放浪不羈的模樣,這看來就是個老學(xué)究了。
陳默也不知道心底為何會蹦出老學(xué)究這個詞,但身旁這書生給他感覺,卻就是如此,這寥寥幾眼,他便明白,這是一飽學(xué)之士。
有意思,飽學(xué)之士,在不學(xué)無術(shù)之人身旁,大快朵頤,絲毫不顧忌什么君子形象,妙哉。
書生似乎是有所感應(yīng),純凈清亮的目光投射而來,笑道:“在下譚新維,方才是有感而發(fā),恐打擾到兄臺,望請恕罪。還未請教兄臺尊姓大名。”
“不敢不敢,客氣了,豈敢稱兄,在下姓陳,單名一個默字?!?p> 陳默雖認(rèn)為自己不學(xué)無術(shù),但這場面話好歹是會一些,只不過說出來,總覺得有些不倫不類,但人生在世,哪能時刻肆意妄為,克制自己的脾性,活得更舒服些。
“陳兄,方才在外,那一首‘誰道人間顏色好,霜后黃菊未盛開’,可是陳兄所作?”
嘖,原來是看了自個兒的詩,找上門來了。
這該不會是上來踢場子的吧?
是了,定是見著衣清川漂亮,這譚新維動了心思,便想著踩一踩我,好在佳人面前顯擺一波。
陳默眼底里有異色閃過,回應(yīng)道:“卻是在下拙作,上不得臺面,只能來此混吃混喝了。”
我已經(jīng)將姿態(tài)放得如此之低,這下你總不會借著這由頭,來和我對詩了吧?
這般想著,就見著譚新維忽然站起身來,面露激動之色,一把抓住了陳默右手,道:“陳兄這詩作的極好,實在是寫到我心坎里了?!?p> 啊咧?
現(xiàn)如今套路變了?
陳默一時之間有幾分迷茫。
方才他看這后園之中,不少書生身邊都有佳人相伴,想來是各自帶進(jìn)來的。
想這些書生,平生除了好比功名,那自然還得比比身外之物,如金銀財寶這等銅臭味濃重的東西,太掉份兒,唯有這佳人在畔,方顯得自身品味。
陳默先前還在思考,衣清川要來這中秋詩會,為何還要捎帶上自個兒,方才一進(jìn)園子,便都明白了。
感情沒個人帶著,她壓根進(jìn)不來。
大魏雖說民風(fēng)開放,但功名學(xué)識方面,女子無才便是德這觀念依舊是深入人心,因此中秋詩會,哪里會允許女子進(jìn)入,也就是待在書生身邊,才能共同進(jìn)入。
因此,陳默之前設(shè)想的絕大部分東西,那都是白想,他壓根就只是一個帶路的工具人,現(xiàn)如今失去了作用,自然是聽之任之。
不過其他人自不會多想,讀書人還是要幾分臉面,決計做不出大庭廣眾之下調(diào)戲女子之事,但上前來以討論詩詞的法子,給他難堪,施以賭注,那還是能夠做到。
往日里常聽說,達(dá)官貴人之間,常常以各種方式,互送婢女妾室,以來增進(jìn)感情,這股歪風(fēng)邪氣,也不知怎的被書生們學(xué)會了,還未光耀門楣呢,就想著享受了。
眼下這位,倒是有意思,上來只說仰慕,莫非是最近新研究的套路?
用這拙劣的借口,故意拉近距離,而后再提些過分的要求。
嘖,好家伙,感情這是要空手套白狼,純純的白嫖啊。
問題是我倒是沒啥意見,你要是能帶走衣清川,那去就是。
只是看這身板,估摸著還不夠人家一刀的呢。
算球,且看看這譚新維還有啥要說的,全當(dāng)是無聊時候解解悶。
不得不說,這譚新維確實有些墨水,肚子里干貨那可真不少,一副衣冠禽獸的模樣,和他不停說著菊花各種意象含義,陳默只感覺自個兒似乎是回到了當(dāng)初的語文課堂上邊,做著最討厭的詩歌理解,動不動就得要理解作者的思想感情。
嘖,有備而來啊,就這份學(xué)識,那絕對不會差了。
只是看上去斯斯文文,溫良恭謹(jǐn),怎的內(nèi)心里這般黑暗?
陳默這般想著,眼神不免有些飄忽,多上幾分不耐煩之色。
“陳兄許是覺得在下煩了?!?p> 譚新維喝一口茶,面上帶著幾分歉意。
陳默點了點頭,毫不客氣,只道:“恰所謂‘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譚兄這般皓首窮經(jīng),雖是將書中之物背的滾瓜爛熟,可除了八股科舉之外,可與現(xiàn)實有半分關(guān)系?”
還不等譚新維回答,陳默繼續(xù)道:“尚不論菊花之意象豐富,在下卻覺得這并無什么好談的,空談?wù)`國,黃菊再如何,那也只是一朵黃菊,改變不了什么。”
陳默話說得擲地有聲,他實在是煩了,眼前這人叨叨叨,就是不說自己來意,偏生學(xué)了一手欲拒還迎的架勢,你要是直來直往,直接承認(rèn)對衣清川有意思,那陳默還敬他是條漢子。
可譚新維竟然上來和他扯什么意象含義,實在是攪擾心情,好不容易不要再做那勞什子詩歌理解,現(xiàn)如今譚新維這一番叨叨叨,直接喚醒了陳默內(nèi)心的苦悶記憶。
陳默這一番話說的可不輕,換做是旁人,恐怕是面紅耳臊掩面而去,卻沒想到譚新維聽了,竟然是面色潮紅渾身激動地發(fā)抖,眼中光芒綻放,再一次拉住了陳默的手,道:“陳兄大才,陳兄大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