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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文官集團

095【鑄幣稅】

我們是文官集團 鶯影瑩盈 3093 2022-10-30 09:30:03

  魏進忠從賓陽門返回鈔關(guān)就去了寶臨局,這是戶部設(shè)在臨清的鑄幣局。自打收棉季開始后,稅銀便陸續(xù)送到這里來,重新回爐鑄造后再起運京城。有三架爐子,用來將收攏來的散碎銀子傾煎成五十兩一枚的銀錠。上面會還會印上‘山東征解萬歷二十九年花稅足銀五十兩銀匠某某’。

  寶臨局院子其實就是大空院子,只在院子?xùn)|南角有個兩進的官廳,其余地方還有零星幾座小房,其中就爐房。魏進忠一進寶臨局的院子,就看見其中一間爐房外,徐應(yīng)元與趙進教兩人交頭接耳說著什么,樣子還特別鬼祟。

  魏進忠只看了一眼,便轉(zhuǎn)身去了官廳,先到賬房找劉時敏。

  走進賬房,見劉時敏坐在桌案前皺著眉頭似在深思,并沒注意又人進來。手邊還有幾錠已經(jīng)傾煎成型的銀錠子。

  “喂,”魏進忠突然喊了一聲,猝不及防的劉時敏一激靈,猛的扭頭,瞪起一雙銅鈴眼看著魏進忠。

  魏進忠小計謀得逞,得意的哈哈一笑:“你瞅啥瞅那么專心?”

  劉時敏有些惱怒,狠狠瞪他一眼就收回目光不再理會,依舊看著桌上的銀錠子,繼續(xù)‘研究’。

  魏進忠好奇又問道:“瞅啥呢?”走過去順勢倚在桌案旁,抬起一邊腿放在了上面。

  半晌,不見他出聲,魏進忠自己拿起銀錠子瞧,“誒,怎么還有十兩的銀錠子?不都是五十兩的嗎?”說了,還把銀錠子翻來覆去的看看。

  “你懂啥,”劉時敏終于說話了,“這是砝碼銀,都是十兩一錠十足成色紋銀?!?p>  “哦,”魏進忠又翻了翻手上的十兩銀錠,“官銀不也是足色么,跟這有啥區(qū)別?”

  “官銀成色在九成以上就可以,這砝碼銀是幾乎十成十的成色,至少都在九八以上。用來做對照的?!?p>  魏進忠明白過來,又問:“那你老是瞧它作甚,有問題?”

  “不是它有問題,而是,你不覺得銀子傾煎之后會有問題?”劉時敏卻反問道。

  魏進忠想想,便明白他所問為何,“你是說散碎銀子傾煎成官錠會有損失吧?你這就不知道了,一般交納稅銀以紋銀來繳,成色不夠的話是要升水的。所以傾煎的時候就算有些損失,應(yīng)該差別也不大吧?!?p>  “難到你就沒算工錢?還有里面需要另外加銅,銅也有成本,所以十萬兩散碎銀子扣出兩項成本,傾煎出來就不會還是十萬兩。這個差的部分誰來承擔(dān)?”

  魏進忠笑道:“原來你是擔(dān)心這個才愁眉不展?”

  “難到不是這樣?”

  “你說的都不錯,確實有差,但你信嗎,這個差額無需你我承擔(dān)?!?p>  “那是誰來承擔(dān)?”劉時敏不解。

  “誰?呵呵,自然是百姓承擔(dān),這筆差額最終會算在百姓的賦稅里。礦洞包采不就是如此?”

  劉時敏一時語塞,想了半天又嘟囔了一句:“好歹礦稅是稅啊?!?p>  魏進忠一聽:“誒,對啊……”冷不丁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抓住了。

  “好主意??!”隨后一跳就下了桌案,迅速拉過一旁的圈椅坐下,又用兩手指捻著沒毛的下巴,尋思開來。

  劉時敏莫名其妙看著他,不懂他的‘好主意’是個啥東西。

  魏進忠捻了半天‘毛’,說:“對了,那倆肯定有辦法,把那倆叫進來先。”說了,起身出門隨便叫了一人去跑腿,把徐應(yīng)元和趙進教喊來。

  不過一盞茶功夫,倆人便來了賬房。徐應(yīng)元道:“魏哥,有事?”

  “喊你們自然有事。對了,剛才老子回來時,見你倆鬼鬼祟祟的,在嘀咕啥?”魏進忠直截了當(dāng)問道。

  徐應(yīng)元與趙進教互看一眼,而后他打著哈哈道:“沒,沒有。我倆哪有鬼鬼祟祟?”然后隨意找把椅子一屁股坐下。

  “哼,你倆一撅腚就知要拉什么屎?!蔽哼M忠哼了一聲,又道:“行,不說老子也懶得問。時敏,把你剛才說的給他們再說一遍呢?!?p>  劉時敏只得再說一遍,說完,這倆人又互相看著,而且都是一副吃驚且不知說啥的表情。魏進忠一瞧便知這兩心里肯定有鬼主意,只是不拆穿,就看這倆到底耍什么大刀?

  “呃,魏哥……是這樣的,”徐應(yīng)元先開了口,“小弟覺得吧,呃,要么……”

  “誒,不對啊,徐應(yīng)元,平時你嘴巴多利索啊,今兒怎就吞吞吐吐的?”

  “哦不是的,不是的,”徐應(yīng)元連忙搖頭,“小弟……是這樣的,小弟覺得啊,要想不‘損失’這筆錢,要么減少成色,要么就減少重量,反正二選其一?!?p>  “你不要命?。窟@倆法子都是特么餿主意好吧。你當(dāng)給萬歲爺守內(nèi)庫的人是傻子?人家不知道看成色稱重量?”

  “不是啊,哥,我的意思與其……不如收稅的時候就直接收了這筆差額???”

  “怎么收?說具體的?!?p>  “要我說,那王家也是奸詐,他們做買賣全用的是銀票或者銀莊出的私銀,我可是親眼見過,那私銀都比紋銀更純,幾乎到九六了,紋銀不過九三。但他們解送來的全是散銀,雖說是貼了水,但終究還是我們虧啊?!?p>  “就是!”趙進教也忿忿道,“要是我絕對就讓他們按十足銀子去貼水。”

  魏進忠愣了一下,“什么個意思?他們現(xiàn)在用啥做的校對?”

  “紋銀吶,九三的,起碼得用砝碼銀才夠抵消傾煎的本錢?!?p>  “沒錯,而且我跟進教剛才也合計了一下,”徐應(yīng)元又接著說,“咱傾煎的五十兩官銀成色只能是九成,再高會倒貼的更多?!?p>  魏進忠一聽笑了,“原來你倆在商量這個?俺踅摸你倆商量的恐怕不是九成吧,八五還是八成?”

  “嘿嘿,哪能呢,朝廷自有一套制度,鑄造、檢驗、稅收、解運環(huán)環(huán)相扣,就是做假也沒機會啊,何況還是掉腦袋的事。”

  “呦,看來你也不是不清楚嘛,”魏進忠打趣道,“行,既然知道那就好說,反正你倆管著傾煎,老子可提醒了啊,這是官銀,按官銀的標準來,別他么在上面打主意。掉腦袋的事,你想掉,俺不攔著,但別連累別人。”

  魏進忠好一頓連恐帶嚇的,然后又說:“不過呢,進教方才那主意還是不錯,所以俺決定了,就從現(xiàn)在說了之后,再繳納進來的稅銀,按十成足銀,至少也是九九銀來進行貼水,以補傾煎的成本和損耗。”

  “這事你倆要盯緊點,戥銀子的戥子要戥平嘍,這總知道吧?就是重量要計明白。不過呢,想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欺詐?!?p>  徐應(yīng)元高興的應(yīng)道:“得嘞!我跟進教這就去復(fù)成信商號,親自盯著,想他們也不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耍詐。”

  “等等,”聽了半天的劉時敏又說了話,“之前呢,我們也沒定下規(guī)矩,要說也是我們不對,今天既然要重新定規(guī)矩,那最好有個名頭?!?p>  魏進忠想想,覺得有道理:“對,時敏說的對。那你看叫啥合適?”

  “既然是收稅,不如叫鑄幣稅吧,不用細解釋誰都能明白?!?p>  “俺瞧著行,就叫鑄幣稅。”

  ————

  復(fù)成信的王掌柜也是個明白人,見徐應(yīng)元倆登門,豈有不明白的?

  他跟老朝奉一合計,最后還是爽快答應(yīng),按照碼子銀九九來貼,畢竟十成足銀還是稀少,砝碼銀也未必就是絕對的十成足色。

  徐應(yīng)元見王掌柜答應(yīng)的爽快,而且也把賬給他倆算過,該繳多少,該貼多少,都明明白白,他也就熄了找麻煩的念頭。

  其實復(fù)成信這么一貼,要多貼六個點出去,傾煎的損耗早就夠了,還多出不少呢,反而自己算下來要少賺不少。不過好在現(xiàn)在花價漲勢很猛,就當(dāng)?shù)窒艘鐑r。

  王掌柜心里十分有數(shù),今年雖然遭了旱災(zāi),七月下的那場大雨,對旱情還是有所緩解。到了八月開收的時候,好在天又放晴,所以收花也特別順利。收成固然有些減產(chǎn),但都在估計范圍內(nèi)。就不像河南,眼看要到了收花的時候,結(jié)果黃河一決口,又沖毀了大片大片的棉田。

  現(xiàn)在他倒不擔(dān)心收成,而是要操心怎么運出去。

  原以為花稅開征會有阻力,結(jié)果卻是異常的順利,這點魏進忠都沒有想到。僅看東昌一府,光他知道棉田就已占旱地大田的二到三成之多,而且聽說棉課自國初開始,已經(jīng)是幾十倍的漲。所以花稅征收多少,基本一算就有數(shù)。但魏進忠依然按照十萬兩之?dāng)?shù)來上繳內(nèi)帑,余下的嘛,他就大大方方的揣入自己的腰包,一點都不臉紅。

  傾煎的五十兩一個的銀錠也要像征解官銀一樣,秤兌完足,籍計錠數(shù),差官起解。這次是讓錦衣衛(wèi)負責(zé)起解,科道為委官,當(dāng)堂面兌,登冊入鞘。解銀之具名為鞘,銀錠的入鞘也有講究,本身銀錠是兩翅微向內(nèi)卷,底部中央凸起,每銀一千兩為一鞘,十萬兩即為一百鞘。

  運輸還是通過漕船運至京城,打算分三批運,頭一批一船裝完,科道官一登冊完畢則即刻起運。

  當(dāng)漕船從臨清的北水門起程之后,魏進忠這才覺得渾身輕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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