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結(jié)個善緣
一路走出畫館,街上行人逐漸稀少,夕陽西下,陸言的背影被拉得老長老長。
他的身形看上去有點孤獨,形單影只,只有影子為伴。
街邊逐漸點起了燈火,很快街道上的燈籠一盞接著一盞的亮起。
陸言緩步行走著,來到一家酒肆門前,在胡姬們的嬌聲調(diào)笑中,笑著走入了酒肆。
啊,上次給狄?guī)炝鹆Т蛱剿感窒⒌牡胤?,也是這里呢。
轉(zhuǎn)眼如云煙,往日的故人都不在了。
陸言背著手,悠悠嘆了口氣,然后找到一個位置坐下,要了一壺酒,一碟羊肉。
臺上的胡姬還在跳舞,還在旋轉(zhuǎn),她們的舞衣叮叮當(dāng)當(dāng),瓔珞和佩環(huán)跟著起舞,跟著旋轉(zhuǎn),在曖昧昏黃的燈光下,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流光溢彩。
臺下的看客看得開心,不時有個把出手闊綽的往上頭扔幾個錢幣,權(quán)當(dāng)做獎賞。
陸言摸了摸自己的荷包,也拿出一枚銅幣,跟著扔了上去。
叮咚一聲,銅幣滾到胡姬的腳邊,也正好一舞罷了,舞衣停止了旋轉(zhuǎn)的弧度。
這一枚小小的賞錢,拉下來這一支舞的序幕。
熱烈的喝彩聲響起來。
和陸言拼桌的是個圓臉的中年男人,見陸言看得目不轉(zhuǎn)睛,又觀他年紀(jì)尚小,斯斯文文,像是初識世事,不識人間辛苦的單純模樣。
本著過來人的好心,提醒道:“小后生,哥哥可告訴你,有這個錢,還是留著存起來吧,以后娶媳婦,生孩子,都用得著呢!”
陸言笑而不語,只沉默。
圓臉男人又說:“誒,你別不信啊。這酒肆里的胡姬啊,也就是尋個開心,不必太當(dāng)真的。剛剛往臺上扔錢的那個,是員外郎家的小郎君。人家不愁吃,不愁喝,砸錢就當(dāng)聽個響兒……你嘛。”
瞧了瞧陸言身上的粗布長衫,含蓄道:“別聽那千金博美人一笑的傻話了?!?p> 陸言心中一動,認(rèn)認(rèn)真真打量圓臉男人一眼。
圓臉男人穿著一件寶藍色的翻領(lǐng)袍,頭戴幞頭,一身穿著,雖然不是綾羅綢緞,但至少不是粗布麻衣。
看上去,像是陸言要找的人。
陸言隨后見禮:“某,陸言,見過這位哥哥,不知哥哥如何稱呼?”
“某,謝朗。”圓臉男人哈哈大笑,“你原是個讀書人?!?p> “讀書人,就更不應(yīng)該耽于女色了,兄弟,切記啊?!敝x朗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仿佛頗有經(jīng)驗的樣子。
陸言估計,這個人是個有故事的。
心地應(yīng)該也不太壞。
更關(guān)鍵的是,他也許能掌握陸言想要知道的消息。
“也不是?!标懷越忉尩?,“她們這些人,從遙遠(yuǎn)的粟特而來,走了不知多遠(yuǎn)的路,吃了多少風(fēng)沙的苦,才來到長安謀個生計。也許出發(fā)的時候,還是個半大的少女,等來到長安,已經(jīng)是個亭亭玉立的女子了。都是為了討生活罷了。我尚有余力,就心疼心疼她們,一枚銅幣,以作寬慰?!?p> 謝朗一怔,隨后道:“倒是我多想了,原來你是個正人君子,有君子之德?!?p> 陸言只是笑。
喝酒看胡姬使兩人相遇,又出于對對方人品的欣賞,讓他們開始稱兄道弟的了。
陸言給謝朗斟酒一杯,然后嘆氣。
“誒,難??!生計難??!”陸言搖搖頭,露出一臉苦惱的神情,“我如今也是走投無路,遇見與我一般情景的人,就忍不住心生感慨,還請哥哥不要怪罪。”
“哦?賢弟遇上了什么難事?”倒不是謝朗有多么的古道熱腸,而是喝酒嘛,就是得有點下酒菜。
光是吃點羊肉,可還不夠,還得要聽聽別人大倒苦水,這才有意思呢。
不然,光一個人喝悶酒,有什么意思?
陸言便說了。
“是這樣的,我聽說衙門正在征集一批能工巧匠去往敦煌,想要前往,卻苦無門路,不知該如何是好哇!”陸言裝模作樣的演戲,充分調(diào)動他所佩戴的天賦,使出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去說服眼前這個圓臉的、知道員外郎家小郎君、對長安的事物很熟悉的謝朗。
要不是為了這個,陸言才不會過來。
“你……”謝朗稍微遲疑了一番,然后正正經(jīng)經(jīng)打量陸言,心中直犯嘀咕。
衙門征集一批能工巧匠去往敦煌的事情,可是從來不往外說的。要不是謝朗家中有人在衙門當(dāng)值,也不知道。
這個小子,看上去平平無奇,普普通通,怎么的消息竟然如此靈通?
為了探探他的虛實,謝朗問道:“是有此事,但……不知賢弟為何有此一念???此去敦煌雖然說是個機會,或許能建功立業(yè),但路途遙遠(yuǎn),路上風(fēng)云莫測,還指不定出什么事情呢!一旦有個萬一,家中高堂,該如何是好呀!”
“我阿耶阿娘都在鄉(xiāng)下,這次來長安,是投奔我表兄來的?!标懷孕Σ[瞇的,給自己胡謅了一個還算過得去的家世,“我的表兄在長安捐了個官兒,家住在城東弄安坊里,姓康的那個。”
這個人家,是陸言之前瘋狂社畜996的時候,上過門,畫過畫的,所以腦子里還有點印象,知道對方家中情況,就隨口胡謅了。
聽了陸言的話,說得有板有眼,一點也不像作偽的樣子,謝朗放下了戒心,覺得他是可以相交之人,也樂得給他賣一個面子,好交個朋友,于是心中有了打算。
“這樣,你附耳過來,我悄悄說與你聽……”謝朗壓低聲音,把什么時候應(yīng)征,什么地點報名,這些事情一應(yīng)說了。
這些事情,輕易不外傳,等其他人知道的時候,早就過了時效,就是想要報名,也沒有機會了。
“多謝哥哥。”陸言真心實意道謝,又給他斟酒一杯。
“這倒不必,我說給你聽,未必是幫你呀!你不知道,敦煌路上險惡非常,有些人還沒走到敦煌呢,就在路上折損了!我這些話,說不定是好是壞呀!”謝朗提前把風(fēng)險說清楚了,免得交不成朋友,還結(jié)了仇。
陸言了然的笑笑,”是么?這,我倒是不怕的?!?p> 不僅不怕,還如魚得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