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舞劍
陸言走了進去。
一路穿過層層疊疊的帷幕,來到宋太傅跟前。
宋太傅低眉斂目,靜靜盤坐在長案之后,雙眼緊閉,眼珠微動,
神情隱忍而痛苦,姿勢端正卻微顫。
他的手邊,放著一把短劍,還沒出鞘。
陸言立即放下托盤,說道:“大人,您的飯菜來了。”
“放著吧?!闭f完,宋太傅動也未動。
此時的陸言陷入了兩難的抉擇。
是要趁著他還沒自戕趕緊溜掉撇清關(guān)系呢,還是留下來阻止他呢?
猶豫片刻,陸言決定留下來,因為現(xiàn)在溜掉未必撇得清關(guān)系。
只要來過這個地方,他就有嫌疑。
目光落在那把短劍上,陸言眼珠一轉(zhuǎn),送完飯后不僅沒有走,反而說道:“大人,我自幼練習舞劍,我觀大人愁眉不展,可否讓我舞劍博大人一笑?”
宋太傅睜開了眼,十分詫異的看了陸言一眼,看到是個十三、十四歲的孩子,便也原諒他的膽大包天,可憐他一片赤子心,點點頭:“也罷。日子清閑,實在煩得慌,我年少時,六藝也是學(xué)得極好的?!?p> 好家伙,六藝包括禮、樂、射、御、書、數(shù)。
學(xué)過騎射,說明是個練家子,說不定這個老者和孔丘一樣,是個以德服人,孔武有力之人!
此時的陸言十分慶幸自己加了武力值。
拿起短劍,陸言的手自發(fā)就動了起來,仿佛天生就是為劍而生。
他一劈、一刺、一挑,一撩、一崩、一截,每一個動作都輕靈俊逸,瀟灑自如,動作漂亮,如飛鴻掠影。
本來目中暗淡無光的宋太傅眼中果然有了些許神采,多了贊賞之色。
罷了,陸言收勢站定,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舞劍。
宋太傅贊嘆道:“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造詣,他日必定勢不可擋,有過人之資!你雖出身卑賤,只是個供人使喚的下人奴仆,但來日必定有所作為,一飛沖天!”
老人的目光是很毒辣的,特別是像宋太傅這種滿腹經(jīng)綸的人,識人之術(shù)更是過人。
雖然陸言穿著內(nèi)侍的衣服,做著內(nèi)侍的事情,但他感覺此子必定不簡單。
老太傅惜才之心又起,目中浮現(xiàn)起慈愛的神色:“若是在以前學(xué)里,我必定收你做我的學(xué)生,可如今……欸,不說也罷,若是我的學(xué)生能有你一半資質(zhì)便好了。”
太傅太傅,太子的老師。
能讓宋太傅這樣說,看來這個所謂的太子,好像挺棒槌的。
難道是一個被不學(xué)好的學(xué)生逼瘋的老師?
不至于吧……
陸言并不想把短劍還給他,結(jié)束舞劍之后,依舊緊緊抓在手里,想著要用什么借口扣下來時,宋太傅就說:“這把劍與你有緣,便送給你了,退下吧,我想一個人靜靜?!?p> 陸言松了一口氣,把宋太傅的作案工具繳了,暫時就不會死了吧?
還想靜靜,說明還沒想通,還得想,看來暫時不會尋短見了。
陸言抱著短劍退下。
他提心吊膽走出庭院,來到門口,身后都靜悄悄的,沒什么動靜。
沒有濃郁的血腥味,也沒有悲憤的哀嚎。
危機暫時算是解除了,只希望宋太傅挨過去,撐得久一點,給陸言一點喘息的時間,讓他好好探探虛實。
一路往回走,老內(nèi)侍看到陸言懷里的短劍,吃了一驚,剛想問起,陸言就解釋道:“是宋太傅覺得與我有緣,送給我的。”
“如此便好?!崩蟽?nèi)侍說,“太傅大人為人自是極好的,不像——”
不像其他官員。
老內(nèi)侍說話吞吞吐吐,說話只說一半,陸言都快急死了。
不過他也能理解,在這種封建王朝里,特別是這種高門大戶內(nèi),說錯話掉腦袋的事情可不少,謹言慎行是對的,就是憋得慌。
還不如讓他在沙漠里和沙匪干架呢!
陸言又問了個問題:“師傅,張祚是誰?”
老內(nèi)侍大驚失色,捂著陸言的嘴巴,把他拉到檐下,沉下臉來訓(xùn)斥:“小豆子,你好大的膽子!怎么敢直呼涼王名諱?!”
陸言:“……”
至此,陸言終于理解了宋太傅臨死前的那句話:張祚誤我,豎子誤我。
原來不僅僅是被棒槌學(xué)生逼的,還是被棒槌家長逼的。
“你今日過于跳脫,今天的晚餐就別吃了!給我好好反?。 崩蟽?nèi)侍被他嚇得不輕,心中憂愁,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很快就要告老歸鄉(xiāng)了,以后沒有個帶路的人,你一定要記住,謹言慎行啊!”
老內(nèi)侍是為了陸言好,陸言當然知道。
這是害怕他離開之后,沒有人教導(dǎo)自己犯錯。
陸言把他的教導(dǎo)之情記在心頭,并不生氣:“知道了師傅?!?p> 晚餐時,果然沒有陸言那份。
他被關(guān)在自己的屋里,空著肚子反省去了。
餓肚子的感覺并不好受,陸言大半夜沒睡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到了凌晨時分,原本安靜的院子忽然喧囂起來。
火把把這一間狹小的臥室照得燈火通明,蹬蹬蹬,蹬蹬蹬,整齊富有規(guī)律的腳步聲響起了,還有金屬摩擦之聲,刺耳,又熟悉。
陸言睜開眼睛,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身而起。
與此同時,門被人用力狠狠踹開。
為首的人,正是陸言今天看見的侍衛(wèi)長,他拔出劍:“給我抓住他!”
另一邊的老內(nèi)侍也聽見了動靜,立即穿衣跑出來一看,頓時嚇軟了腿,大喊道:“發(fā)什么了?發(fā)生了什么事?”
沒人搭理他。
陸言掃視了一圈周圍,心里暗暗數(shù)了人數(shù),一共四十來人,好大的陣仗。
“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情。”陸言說。
“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情?哼,那就讓你死個明白!”侍衛(wèi)長冷笑一聲,“今日就只有你見過太傅大人,方才,太傅大人貼身的侍從說太傅大人暴斃于室內(nèi),不是你殺的還能是誰殺的?帶走!”
怎么還是死了!
陸言面色鐵青。
猶豫片刻,他決定不能坐以待斃,決定拼了!
不試一試怎么知道不行呢?
正好他一身本事,想要試試看到底有多厲害呢。
陸言笑了一下:“抓我?那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