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其實沒有多大的把握?!卑瑺柛ダ椎氯匀幌乱庾R地謙虛了一句。
奧斯頓太清楚自己這位兄弟的性格了,哪里會信他這一套說辭,只是翻了一個白眼:
“得了吧,你每次都說自己的行動沒有多大把握、自己在走險棋之類的胡話。
“可你要明白,沒有人可以一直冒險,卻又能夠做到一直成功的,那是絕不可能的!”
艾爾弗雷德無奈,只得向奧斯頓比了一個手勢:“我只有這么多的把握?!?p> “八成的把握你還嫌少?”奧斯頓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艾爾弗雷德的肩膀:
“這里是戰(zhàn)場,八成的勝算便是要奮力爭取的,你不要得了便宜還在這里賣可憐?!?p> 艾爾弗雷德想起了自己在西里亞的經(jīng)歷,不由得淺笑了一聲:
“也是,無論如何盤算,都不能做到真正意義上的面面俱到,是我偏執(zhí)了?!?p> 錫德對自己的兒子提點了幾句后,也走向了艾爾弗雷德,威利也緊隨在他的身后。
見兄弟二人說完了話,錫德便走上前去:“殿下,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你才剛剛歸國,便已經(jīng)做了這么個大動作,竟然可以兵不血刃地、就從皮留士人手中奪取了這么大的利益!”
“這不是我的功勞,而是無數(shù)王國軍人的功勞?!卑瑺柛ダ椎?lián)u了搖頭,態(tài)度仍然謙遜:
“我不過是碰巧抓住了一個機會,在背后順水推舟了一把,不算是什么本事?!?p> 艾爾弗雷德的這句話自然有自謙的成分,但眾人也知道,他的計劃本就是借勢而為,倒也沒有偏離事實。
錫德也不在意他的自謙,直接進入正題:“現(xiàn)在王國取得了這么大的進展,殿下認為,我們是否應(yīng)該再進一步?”
錫德的言下之意,就是在詢問艾爾弗雷德:
王國是否真的需要派兵,前往先前用法術(shù)臨時筑起的防線,把王國的防線再推進三十米。
他有真心詢問的意思,也有打探對方行事風(fēng)格的想法。
艾爾弗雷德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再做謙讓的推辭了,而是搖了搖頭:
“沒有這個必要,只要讓王國的軍人們不忘警戒,保持住這一成果,便足矣了?!?p> “還請殿下詳細講述一下自己的看法?!卞a德挑眉,露出了意外又贊許的笑容。
“往來的商人不必戒備,只需要核查身份,便可以讓他們通過商道穿行。
“至于皮留士人的戰(zhàn)士們,只要他們不越過那道土墻,我們也不必留心關(guān)注。
“但阿維莫爾族莫名吃了這么一個大虧,他們一定會想找補回來,屆時便由守軍放幾箭、讓他們明白我們的決心即可——畢竟一個部族的實力還是有限,我們把新的邊境線落成既定事實便可以了。”
艾爾弗雷德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我們雖然與多夫納爾劃了一道新的邊境線,但那道土墻畢竟只是一個象征,艾薩克長城給我們帶來的優(yōu)勢依舊很大,在開拓計劃完成前,我們對皮留士人所采取的戰(zhàn)略姿態(tài)仍應(yīng)是防守?!?p> 奧斯頓卻從兄弟的言語中,聽出了一些前后矛盾的地方:
“劃了一條新邊界,可我們卻依舊龜縮在長城后方,這與你所說的改變守勢的方針,似乎有些背道而馳了?!?p> 艾爾弗雷德笑著搖了搖頭,“當然要做出姿態(tài),我們需要每天安排一支巡邏隊,在新邊境上來回巡邏即可——人也不需要太多,每支巡邏隊安排兩支小隊即可。
“我們不僅要在法理上造成既定事實,還要通過報刊大肆報道,在王國人民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p> 說著說著,艾爾弗雷德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
“倘若是這么安排的話,我不了解南境的實情,不敢隨意指點,聯(lián)絡(luò)月報記者的事項,還是要交給安德魯公裁定?!?p> 顯然,艾爾弗雷德的這些安排并不是心血來潮:
當他提出交接俘虜?shù)挠媱潟r,他便已經(jīng)把后續(xù)的發(fā)展和安排,全部都思慮妥當了。
錫德怔了一下,隨即朗聲大笑:“殿下啊,你藏的可真夠深的啊——即使是我,也險些要被你的那副樣貌瞞騙過去了!”
威利和奧斯頓聽聞錫德的話后,也不由得愣了一下,才終于明白了這位南境公爵的意思:
艾爾弗雷德歸國以來,他的所作所為不能夠說是有問題,但都給人帶來一種不太協(xié)調(diào)的感覺。
作為事件的親歷者,人們可能并不會突然感覺有什么不妥之處。
但二人在一切事了,回望過去時,卻發(fā)現(xiàn)了這種“不協(xié)調(diào)”的感覺的根源——艾爾弗雷德對于自己所做出的每一件事情,幾乎都有著極高的把握;可當他們把這些事情放在當時的情境中思考,卻總是以為,這些不過是對方被逼無奈的激進之舉!
隨著這種不協(xié)調(diào)的感覺日益加深,艾爾弗雷德在王國各派系、尤其是保守派心中的形象,便會被逐漸定格為一個兵行險著、善于冒險的賭徒!
“不過,殿下所說的那些安排,正合我的心思,那便依照殿下的安排來吧?!?p> 錫德也只是提點了自己的兒子、以及奧斯頓一句,自然是不會在這種無關(guān)痛癢的細節(jié)上糾結(jié)的,“然而……殿下短短兩句話,便將米底王國送給了皮留士人,還間接承認了他們對于魯亞故土的統(tǒng)治權(quán),這樣的安排,當真可以嗎?”
艾爾弗雷德雖然也錯愕于錫德的敏銳與周全,但他那淡然的神色依舊不變,只是笑著反問錫德:
“有何不可?我們可以在皮留士人的再度進軍前,便收復(fù)位于米底和魯亞的故土嗎?”
錫德立刻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自然是做不到的,王國布置在南境的兵力,只能與皮留士人形成僵持的局面,至于反攻?為時尚早。”
“那便讓給皮留士人?!卑瑺柛ダ椎螺p飄飄地擺了擺手:
“因為穆爾卡思被俘,多夫納爾的威嚴和決斷早已受到了質(zhì)疑,皮留士人本就面臨再度分裂的危險——眼下,這位大酋長急需一場酣暢大勝,以重新樹立起自己在皮留士內(nèi)部的、僅次于圣山圣女的絕對威望。
“更何況,他們雖然覆滅了魯亞王國,魯亞故土的反抗卻從未停歇過;倘若他們真的覆滅了米底王國,也只會面對更多的麻煩、更是無暇顧及我們——而我們先行處理開拓計劃,待到時機成熟,自然會推進下一個計劃?!?p> 短短幾句話,艾爾弗雷德便無情的決定了無數(shù)位于南達西亞島的人民的命運。
在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中,艾爾弗雷德用自己的幾次行動,便迷惑了保守派的貴族;同時鞏固并推進了王國南境的防線,提振了達西亞全體民眾的士氣;又切實地為皮留士人送上了一份不得不收的、名為“動亂”的毒藥。
“殿下當真是做出了一番大動作啊……”錫德笑著搖了搖頭,顯然是再一次認可艾爾弗雷德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