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眼前的這一幕。
陳洵心中遠比孫堡主更加震撼。
因為這不可能。
就如同人類絕不可能學會摘星手,妖族人,也絕不可能開得了星海。
于是他揮一揮手,直接將孫堡主丟到了山下,然后緊閉了殿門。
老宗主小心翼翼地將那塊玉牌收入懷中,然后抬起頭來,笑瞇瞇地看著陳洵。
一如往日。
“你是……妖族人?”
老宗主干脆利落地點了頭:“所以我才想救長鷹堡一命。”
陳洵覺得自己沒聽懂。
于是老宗主繼續(xù)解釋道:“千年之前,陛下甘愿自縛天池鎖妖塔,受一世雷劫,所求亦不過是我們這些子民的平安?!?p> 陳洵搖搖頭:“孫從義不是,他只想自己活?!?p> “他只是自己沒有意識到罷了?!崩献谥餍Φ溃骸胺駝t那時他不會現(xiàn)身?!?p> 陳洵決定不再糾結(jié)于此,轉(zhuǎn)而道:“所以剛剛那塊牌子……”
“是星牌,也叫命牌,是當初我族控制天元子民的手段?!?p> 頓了頓,老宗主又有些感慨地說道:“不曾想,千年之后,竟然還有人認得摘星手?!?p> 陳洵深吸一口氣,下意識將掌心中的那張挪移符扣得更緊了些。
“所以……您是如何化成人類模樣的?又是如何開得星海的?”
老宗主搖搖頭:“大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見過海棠殿下了,您覺得,她又是如何化成人形,開出星海的呢?”
“那不一樣?!?p> 陳洵沉聲道:“鄔海棠是幽冥皇族,本身就比較特別,再加上她應(yīng)該修習了類似星海解體大法的神通,當于重塑了肉身和神魂,自然可以做到?!?p> “非也?!?p> 老宗主沉默了片刻,最后卻是笑道:“大人可以理解為,生命總是會找到自己的出路的,我族早已湮滅在了歷史的長河中,而像我這樣僥幸的一粒河沙,若無法與人類共存,又豈能茍活至今?”
陳洵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才問道:“我能學摘星手嗎?”
“如果您愿意變成妖族人的話。”
“那算了。”
陳洵的求知欲消散得很快,但這番對話終究還是得落到那最重要的一個問題上。
“您就這么相信我?”
老宗主咧嘴一笑:“您又不是天星人?!?p>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老宗主給出的答案,與鄔海棠殊途同歸。
于是陳洵換了一個問題:“還有誰知道?”
老宗主猶豫了一會兒,隨后搖頭:“沒有了?!?p> “老莫也不知道?”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家賭館兒的伙計,連星海都未曾打開,自然不知。”
“那除了您,在這天星王朝,還有別的妖族人嗎?”
“我不知道。”
老宗主非常誠懇地搖了搖頭,但隨后又笑道:“當然,陛下永存?!?p> 陳洵聞言一愣:“妖帝還活著?”
“雖未能親眼見證,但我相信,陛下尚未回歸祖河。”
陳洵倒也不糾結(jié),只是嘆道:“這么說來,濟州我也去不了了?!?p> 老宗主面露苦笑:“抱歉?!?p> 于是陳洵立刻反應(yīng)過來,恍然道:“所以您才會選擇在今日與我袒露真相,便是擔心我會被天池的人發(fā)現(xiàn)吧?”
老宗主倒是光棍兒,直接承認道:“我們之間因果太強,天池的神通實非你我所能預(yù)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心一些,總是好的?!?p> “這倒是?!?p> 見陳洵應(yīng)下,老宗主立刻開心地從袖兜里掏出了一把松子兒,遞到他身前。
“我會很想念詩兒的廚藝的?!?p> 陳洵沒好氣地抓過松子兒,隨后起身道:“之前跟您說的糖尿病是真的,這叫科學,總之,您以后悠著點兒?!?p> 說完,陳洵便徑直走出了殿門,一路罵罵咧咧地下山了。
“我真是咸吃蘿卜淡操心!”
不多時,陳洵便回到了山腳下,齊幫主還擱那兒找他皇帝的錢包呢,至于孫堡主,則揉著屁股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絲毫沒有開溜的意思。
陳洵沒有與二人再說什么,而是徑直走到了唐詩身邊,牽過她的小手,對旁邊的莫問山道:“上次聽你說起那個什么賭王爭霸賽,好像挺有意思的?!?p> 聞言,莫問山立刻驚喜地瞪大了眼睛,連連道:“可不嘛!老有意思了!我跟你仔細說說?”
陳洵卻是大手一揮:“路上說吧?!?p> ……
同一時間,在百花谷的廢墟“遺址”中,突然來了一隊人馬。
前后各有十數(shù)位身著青衫,頭戴鬼面之人,沉默趕路。
中間的馬車兩側(cè),則是四位白衣人隨行護航。
邰慶獨自一人于在馬車當中閉目打坐,身上的湛藍色水紋長袍星輝熠熠。
待馬車行至殘垣斷壁之間,終于緩緩?fù)O隆?p> 邰慶走下馬車,舉目所致,好似有一條條氣痕遍布于半空之中。
“星礦爆炸?”
邰慶沉吟片刻,隨后搖頭:“不對,應(yīng)該是有人用星石引爆了這里原本的法陣。”
一位白衣掌旗低聲道:“跟九曲溪畔和鬼嚎林的都不是同一把劍。”
邰慶點點頭,對這一結(jié)論表示認可。
但緊接著又冷笑道:“劍不是同一把,但這次至少有兩個人。”
說完,邰慶直接轉(zhuǎn)身回了馬車。
“去鐵劍派?!?p> 很可惜。
潛龍淵一行人并沒有抵達鐵劍派,便在中途停下了。
否則他們或許能直接攔住即將離開的陳洵。
但此番停留,自然有邰慶的道理。
因為他分明從這片野林中,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百花殺?”
“黃泉息?”
“還有一道……懸劍式?”
這一次,邰慶徹底有些迷茫了。
好在很快,一道道情報便在他的腦中飛速閃過。
“蘇貞是在七日前失蹤的?!?p> “葛順清提前離開了寇閣主的壽宴?!?p> “但這道黃泉息卻比他們更久一些……”
片刻之后,邰慶有些疑惑地轉(zhuǎn)身望向白馬鎮(zhèn)所在的方向。
“難道我猜錯了?真是幽冥黃泉派來的奸細?他們究竟想要做什么?”
……
便在邰慶注視著白馬鎮(zhèn)的時候,也有一個女孩兒站在白馬鎮(zhèn)中遙望那片野林。
她帶著笠帽,以黑紗遮面,言辭間盡是不滿。
“哼,我看殿下真是昏了頭了!這臭男人自己留下的尾巴,還得我?guī)退幚砀蓛?!替他混淆視聽!長得再好看有什么用!還不是個沒腦子的蠢貨!”
女孩兒一邊氣鼓鼓地自言自語,一邊伸手摘下了飄在空中的一絲柳絮,當即開心地蹦跶了一下。
“太好啦,殿下又給我發(fā)新的任務(wù)啦……”
但很快,女孩兒的臉就徹徹底底地垮了下來。
“啊啊啊啊啊啊,居然要我一路跟著那個臭男人去栆州!啊啊啊啊啊啊!殿下啊!您就不能可憐可憐木棉嗎!”
少女悲憤交加地將手中的柳絮扯成了碎片,然后陰沉著一張臉,邁步離開。
只留下了墻角處一具跛腿乞丐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