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跟在隊伍后邊殿后，撒旦和天琴座帶領的勘探隊在前方開路。
他們此次是二次勘測，待基本確定空間格局和空間改造的重難點以后，商議好解決策略，再由蛋子機器人過來主導藍圖施工。
因此，他們沒帶多少過重的機械設備，主打簡裝上陣和便捷機動性。
初次開發(fā)后，廢墟里已經(jīng)搭建出簡易的照明。在無數(shù)熒光燈帶的映照下，環(huán)境中稍顯敞亮開闊。
4號線是一條古老的城市地鐵線路，建設可謂是比較簡陋，保留下不少19世紀時期那種粗野的機械畫風。
尤其是在這盡頭，尚未開發(fā)的空間里還能看到用鋼筋桁架支起的穹隆頂，通高也比后來為了集約和節(jié)省空間成本的地鐵線路高上厘米。
由四周路口的聯(lián)通性，也可以基本判斷出上方與城市輕軌線路相接的部位曾是一個地鐵綜合體與?？空九_，兩旁還設有幾處已經(jīng)在時代的摧殘中倒塌的電梯井。
其中一個看結構還保留著最原始的機械制動鏈條，看樣子，恐怕是古董貨。
也許是臨近地下水路的緣故，四處澆筑的混凝土已是斑駁反潮，烏漆麻黑，不少管道下的墻壁上沾滿黑紅的鐵銹，腥臭的鋼鐵氣味充斥著每個人的鼻腔。
由于臨近城市一層，與上方銜接，又處在城市邊緣的空曠地帶，四周也沒有任何承重結構，這4號線的盡頭竟是受損得比任何地方都要嚴重上不少。
如果說方才眾人看到的鋼筋桁架還有形有樣，現(xiàn)在再深入，那些桁架已經(jīng)在倒塌中變得與異構型藝術組建沒有什么本質上的區(qū)別。
電路折斷，卻也不再冒出點火花，長直的矩形燈管破碎散落一地，在新搭建的燈管中竟然顯得那樣頹然，一副年暮色衰，向歲月低頭的模樣。
令人驚奇的是，遠處倒塌的入口下，竟然還壓著一節(jié)地鐵車頭。
但也千萬別對這地鐵車頭的完整性抱有任何幻想。
方直的車頭此刻正如被人無意中一腳踩扁的鐵皮罐頭，在沉重的二層地基下扁得仿佛似張薄紙，歪歪斜斜地橫插在堆壘的巨石塊中，依然是堵死了上下聯(lián)通的出口。
“就是這了?！比龅樯砗笃餍道椎拇髱焸冎嘎贰?p> 在持續(xù)將近三十幾分鐘的考察后，他們作出了初步判斷。
“唔，確實非常有挑戰(zhàn)性。”隼龍彎腰，伸手撫摸著下巴上卷翹如游龍的長胡子，眼睛看起來完全被長長的白虛眉所遮蓋，現(xiàn)在只能看到他鼻下的白毛一顫一動，頗有些枯槁復生的詐尸詭異氛圍。
只是那雙粗糙老手的靈巧與力道，讓人不得不懷疑隼龍是否真的到了這等年紀。
眼間，他竟以莫名巧勁下壓鋼筋，此刻，那扭曲毛巾的鋼筋竟撬起幾塊巨石，內(nèi)部的結構赫然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
撒旦非常自覺地給場地拍照，傳到了項目組群內(nèi)。
而李元方才一邊聽幾人半討論半聊天的解剖空間結構，一邊順手用軟件畫出了四周的勘探球圖。
畫完以后才驚覺，大師不愧是大師，光是用經(jīng)驗與肉眼判斷，就能幾乎完全貼近他用引力波視界看到的信息和內(nèi)容。
如今，李元才深感知識的重要性。
擁有了全面的知識，不僅能讓人以近乎貼近客觀事實的方式去理解真實存在的世界，還能讓人做起事來事半功倍。
如果說把知識當作信息的一種，那知識的傳播則是最基本的教育方式。
也許引力波視界最基本的能力，對于一個精益求精的普通人而言，在某些方面還略顯雞肋，也這也不得不讓李元思考一個問題。
他是否太依賴這個能力，而導致他時常忘記了思考與學習能對他的思維帶來非凡的提升。
也許要真正理解何為無相，學習必不可少，只不過，這結論是否成立尚且存疑。
畢竟據(jù)百月所言，他上一世是科學家。
“蕓音，你怎么看？你是結構力學專家?！宾例埢厥?，望向身后那看起來如頑童一樣身著工裝背帶褲和橙色短袖的老婦人。
伸手將有些擋眼的油亮短發(fā)別至耳后，蕓音明亮的雙眼盯著四周止不住地滴溜轉，接著語出驚人：“抬起來吧?！?p> “抬起來？”拉康對蕓音的話可謂是幾十年如一日的感到震驚。
這大概也是為何拉康放棄了上層城市的優(yōu)渥生活與高薪，追隨著蕓音來到暗河生活的原因吧。
“嗯，抬起來?！笔|音雙手叉腰，點頭，臉上多少露出點孩子氣的笑容。
短暫思考，賽雷格贊同：“我覺得可行?！?p> 接著，恩爾開始深入想主意：“最省力的突破口，恐怕就在隼龍手里那根鋼筋上?！?p> “要不怎的說隼龍獨具慧眼呢？”蕓音開心地夸贊，面色紅潤。
嘿嘿一笑，隼龍放下手里的鋼筋，幾人就工程的流程及方法展開了轟轟烈烈的討論。
他們對一些具有爭議性的地方還頗有幾句爭吵，賽雷格可不止一次的氣到脖子通紅嘟嘴，一時間，空氣中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昏暗的廢墟中，李元竟然感到莫名的平靜。
他靠在墻角發(fā)呆。
比起前幾個輪回獨自思考自我爭論的日日夜夜，他竟然更喜歡聽別人討論，聽別人的觀點碰撞。
但這也并不是立刻形成的感覺，而是在歲月的流淌中，緩慢積累的點滴負能量無聲炸開后留下的余韻。
如果可以，他希望時間就停止在這一刻，李元完全不介意聽這幾個大師吵架吵一輩子。
“在想什么？”撒旦坐到他身旁的巨石塊上，問。
“什么也沒想?！崩钤┬?，“或者不如說，想了很多，但由于什么也沒做，所以相當于白想?！?p> “但是有些事，想想就可以了?！?p> 李元看著撒旦，忽然發(fā)覺他的眼神此刻有些不同。
那是一種悲憫和擔憂的神色，通常只在看著心跳即將平線的癌癥患者的家屬身上出現(xiàn)。
“放心，我不會自尋短見的?！?p> “你今天凌晨不就付諸于行動了？”
“你記得？”
“嗯，我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