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利的短刃，在李元的身法加成下，竟化避為利，讓長了不止三寸的太刀硬吃兩大虧。
斜十字的紅色深痕出現(xiàn)在一心胸前，鮮血直流。
李元乘勝追擊，希望下一步將一心斬于馬下。
刀口橫接住短刃，一心謹(jǐn)慎地調(diào)節(jié)架勢，從單手持刀轉(zhuǎn)向雙手。
可刀身依舊止不住震顫。一心望著刀，心知他的老伙計幫他擋了兩劫，接下來恐怕是撐不了多久，就得仙去了。
他臉上登時悲憫涌來，但也只是一刻。
那張臉堅毅依舊，仿佛是要迎接宿命。
“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李元看出他的猶豫，直說，“我需要確認(rèn)老大的安危。”
“后悔？你可別小瞧我?！币恍木故且桓币曀廊鐨w的模樣，雙手握著刀舉到平額高，說，“風(fēng)間家的后代，從不知何謂后悔與退縮?！?p> 李元見著架勢，驚覺眼熟……
對了，對了，之前風(fēng)間健志也用這種方式試圖與他以命相搏。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可健志的實力是遠(yuǎn)不如一心。
一心的凌厲如臨冰雹捶擊，渾身冰冷，鋒銳的刃間即將抵著李元的短刃，沿著李元的刀背順著滑向手臂外側(cè)，直擊李元心口。
這一招，若是讓李元吃滿，他不僅得廢一條左胳膊，還得在這長刀下葬送性命。
同樣，一心若是讓李元死去，他的右手也將廢掉，以后恐怕再也無法舞刀弄劍，至此成為廢人。
太棒了！李元臉上浮現(xiàn)出越發(fā)瘋狂的笑容。
太棒了，太棒了！這是第二個敢和他搏命之人。
瀕臨生死一線，緊張與刺激激發(fā)了他所有的感官，腦子里有什么原始的野性占據(jù)上風(fēng)，沖破理智的桎梏，魔怔一樣的快感超越了尋常的酒肉色性帶來的日常體驗，瀕死的邊緣在此刻將他帶入混沌到極致的深淵，是名為瘋狂的深淵，是名為自暴自棄的深淵，是名為言正名順赴死從而逃離背負(fù)命運的深淵。
讓我死！李元癲狂的笑。
不正常的癲狂，如入魔境的癲狂。
看到那深深的瘋笑，一心忽然理解了一切。
“原來如此?！?p> 他低低念叨：“既然這樣，也許，我應(yīng)該成全你……”
帶著這等悲憫與目標(biāo)，一心毫不猶豫地超前送出突刺的尖刃，順著李元同樣躲都不躲的手臂，劃開那袖口，深深如挑魚刺一般劃入李元的手臂。
切開紅斑遍布的皮膚，在見白骨的深度，刀刃如游魚入水，毫無前進(jìn)的阻力，直逼李元的心臟。
而李元的短刀也如是。
兩人的雙手在這一刻如平行路過的火車，朝著相反的方向運動，銳利的刀口從這兩輛火車腰間攔腰劃過，頓時鮮血淋漓，白骨駭人，兩人至此都失去了一只手。
疼痛感刺激不已，李元臉上滿是嗜血，他忽然深刻的明白為何他無法獲得真正的快樂：
閾值下限太高。
在與一心的戰(zhàn)斗中，他重新體會到何謂“刺激”。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就是這種快感！
現(xiàn)在，讓我看看馮百的時空節(jié)點法則和穿梭法則會不會奏效！
李元癲狂的笑著，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體驗瀕死的快感。
他在無數(shù)的末日里幾乎都是瞬間死去，從未有過如此真實而清晰的瀕死體驗。
沒錯，痛苦使人清醒。
手上傳來的真實疼痛也是那樣真實，一切的反饋都是那樣真實。
這下李元終于確定此刻他不在誰的夢里，此刻他也不是一個疊加的不知下一秒身處何地的量子，此刻他也不是哪個遞歸線上陰沉地散發(fā)惡意的個體。
他就是他，真實存在的一個背負(fù)了莫名其妙的宿命之人。
一個秉持理智卻早已在不知不覺間陷入瘋狂之人。
一個已然對世界麻木卻非得扮演一個正常人的病態(tài)之人。
一個死了千百萬次已無生機之人。
一個在獨特的煉獄里已經(jīng)連復(fù)仇這件事都感覺到痛苦與煎熬之人。
他想以身試法，親自觸碰那令人震撼的時間節(jié)點，去深陷死亡的險境，去體驗他從未體驗過的極端痛苦，刺激他已經(jīng)疲軟得像發(fā)黑萎爛的香蕉一般破碎的感官閾值。
無限接近死亡，無限靠至平線，才能讓現(xiàn)在的他獲得一點快樂和快感。
看到李元那瘋狂的模樣，觀眾以為這是一場強者對決的死斗，紛紛扼腕嘆息，為之動容。
但撒旦卻立刻察覺李元的意圖，驚覺他的好兄弟竟然想借一心之手自我滅亡。
因為，李元在剛才，已經(jīng)贏了，現(xiàn)在竟又是以命相搏！
他一時間更是無法理解李元這等存在，也覺得倍感自責(zé)。
他好像從來沒有問過李元到底遭遇過什么，也從不知道他日常插科打諢背后到底面臨著何等的折磨與痛苦。
在不知不覺間，直到此刻，撒旦才發(fā)覺李元竟有輕生的念頭。
頓時寒意襲上脊骨。
可飛矢出弦，除了超越光速，掌控深淵，又有誰能逆轉(zhuǎn)已前行的時間？
就在那刀口順著李元的心意，即將沒入胸膛時，一聲清脆又焦急的叫聲從一心身后傳來：
“不要?。 ?p> 霎時間，時間在此刻停滯，一切都凝固在原地，就連李元都無法逃出時空的牢籠。
溫黃的月光不斷揮灑，淋在在場所有人身上，霎那間，月光從時空上吸取了什么，又從人們的腦子里抽走了一些奇怪的色彩。
那些從時空與人的腦子里抽出來的莫名光亮，在半空中化作一團(tuán)光暈，光暈竟組成無數(shù)細(xì)碎的時鐘或沙漏，在正上方，開始以逆時針或反向倒流，流回一分鐘前。
一分鐘，決定李元生死的短短60秒。
百月慘烈凄苦的叫聲將他的理智拉回現(xiàn)實，此刻，一陣后怕襲來。
剛才，在面對一心時，他最深層的痛苦竟然被放大到行動上，這差點害死他！
太奇怪了……李元背脊發(fā)涼。他剛剛差點就借一心的刀尋了短見？
怎么會這樣？剛剛怎么忽然無法控制地冒出輕生的念頭？
難道真是那壁畫的影響？
但現(xiàn)在，也顧不得想這么多了：一心的刀尖，正飛速逼來，重復(fù)著原來的動作，即將貼上他的短刃。
他完全可以再順著心意自暴自棄第二次，那股疼痛帶來的快感還隱約殘留在手臂上，那里現(xiàn)在完好無損。
但是，百月……
以及他還沒完成的一切……
想到這，李元以極快的反應(yīng)下蹲前突，翻挽出刀花，錯開一心的刀鋒，蹬起，避開致命一擊，右手在轉(zhuǎn)身剎那，穩(wěn)當(dāng)架在一心脖前。
流暢至極。
“我輸了。”
一心垂頭，太刀跌落在地，刀身從正中斷開兩半，碎得比玻璃還脆。
“殺了我吧?！?p> 一心視死如歸。
李元看著百月焦急的面孔，神色復(fù)雜，沉默片刻，他對一心說：
“在此之前，不妨告訴我，你們綁我大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