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明知是撞鬼,卻恨鬼來遲
楚一這話信息量有點大。
不敢,卻不是不忍、不舍得、不愿。
孫邈第一個想法就是楚一有背景,而且背景的身份地位、實力比于天德更高。
又或者楚一這個人本身對他有大用,楚一死了他會遭受無法承受的損失。
總之不管怎么樣,不敢,這兩個字一出孫邈心里就有底了。
不忍、不舍得、不愿,都不保險,人性經(jīng)不起考驗。
在醫(yī)生崗位上工作多年,孫邈對此深有體會。
而不敢,要比那些理由都靠譜,因為這涉及到了對方自己的利益。
至于具體為什么不敢,她能說時自然會說。
楚一和孫邈相處最合拍的地方,就是他們都知道談話進行到哪里的時候應該中止。
默契的照顧著對方的“安全區(qū)”。
這種感覺很舒服。
邪道人的事情自有天諭司的人去追查,那自己就該確認另一件事了。
回天返日之中,那白骨妖——屠戶的兒子魏言,他的表現(xiàn)有些反常。
可不像是什么專門糟蹋少女的淫賊該有的表現(xiàn)。
結(jié)合紫袍道人的發(fā)言,感覺那魏言反倒成了處處忍讓,卻被逼到絕路的人。
而且好像一恢復本來面貌,事情便會有重大轉(zhuǎn)機似的。
孫邈能確定趙大牛當初沒對他撒謊。
可是,沒撒謊的人說的話,就一定是真實發(fā)生的事情嗎?
如果趙大牛眼里的真實,也不過是他人口中的謊言呢?
這當中的是非曲直,還要從其中的一個重要名字下手——瑩瑩。
從魏言這些天的表現(xiàn)來看,瑩瑩的身份已經(jīng)呼之欲出,明顯就是那張松的夫人。
如果確實如此,那他們?nèi)酥g必定存在感情糾葛,不過到底誰綠了誰?這是個問題。
知道這件事的本來還有一人,就是那個張府老管事,只是這兩次過府都沒看見人。
卻不知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
“楚姑娘,此事尚有疑點,卻要勞你陪我再走趟張府。”
楚一自無不允。
奔波一天,不覺已是華燈初上。
路上孫邈忽然問道:“楚姑娘,白日里你瞧那白骨妖,對敵時是否像在刻意留手?”
楚一眉頭微蹙,似在仔細回想戰(zhàn)斗的細節(jié):“孫兄此言倒是提醒了我,那時我只覺得是它被張松壓制無法反擊,卻沒想過這種可能。
“我雖沒親眼見過他全力拼斗,但從其力量速度來看,確實不該一招都反擊不得。只是……他似乎也沒有留手的理由?。俊?p> 便是普通人,別人要殺自己尚且死命一搏,何況妖怪?
孫邈將自己的分析告知楚一,聽得她一愣一愣的:“會有這等事?”
“我眼下也不確定,所以才想再去張府問個明白?!?p> “可這種事,孫兄便是問了,他夫婦二人也未必肯據(jù)實相告吧?”
孫邈神秘一笑:“這你放心,到時我自有辦法?!?p> 聽診器在手,借著給張夫人診病,還怕她不說實話?
二人再到張府時,卻被告知張家夫婦出門去了。
“他們?nèi)ツ牧???p> “老爺夫人沒說,小人也不知?!?p> 不過還好,自己臨走前還留了一位紅豆士兵盯梢。
他一路遠遠吊著張家夫婦,沿途已留下獨特記號,其余紅豆士兵沿記號所指方向,引著孫邈等人追了過去。
……
安陽城外,有條河自東而來,向西南而去,名喚永安河。
城中百姓飲水日用,都要依靠此河。
天氣好時,士紳富戶在河堤野炊燒烤,騷人公子即興吟詩作對,別有一番意趣。
但此時黑燈瞎火的,這里卻不是什么玩樂的好去處。
偏有一對男女不同尋常,提著燈籠沿河散步,卻正是張松夫婦。
“瑩瑩,感覺好些了嗎?”
張夫人勉強一笑:“勞夫君費心了,你門中小比將近,修煉正在緊要處,妾不能替你分憂,反倒添了麻煩?!?p> 張松將她小手拉在懷中摩挲著:“夫人這是什么話,你我夫妻本該如此,客套什么?!?p> 雖已婚嫁一年有余,但畢竟是在外面,張松的親密舉動還是惹得她俏臉微紅。
但見四下無人,她也輕輕將頭靠在了張松懷中。
二人依偎慢行,張夫人心中的不安才稍感緩解。
張松婚后待她極好,那些慘痛的回憶雖不可能忘記,卻也淡了一些。
只是最近幾天,那些事情又重新鮮活了起來,一幕幕從她心中翻了出來,攪得她心神不寧。
既已嫁作人婦,便該忠貞不渝,她打算和過去的自己、過去的事情、過去的人徹底做個了斷。
這才來了這平日里說什么也不肯來的永安河畔。
因為那年的上元節(jié),就是在這里發(fā)生的那樁慘事……
“草青青,花艷艷,兄爬樹,妹下田。摘得野果贈阿妹,采個青瓜予阿兄,咬一口,滿嘴甜……”
熟悉的歌謠聲忽然從前方傳了過來,吟唱的男聲低沉沙啞,好好的歌謠被唱的凄凄慘慘。
張松聽得直皺眉,卻不知這是哪來的瘋漢子:“夫人,我們換一邊走吧?!蛉耍俊?p> 張夫人此時渾身都在顫抖,她瞪大了眼睛使勁看,雖看不清那個黑暗里人影的相貌,但這身形、這聲音,卻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她的心里夢里。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撞見鬼了。
但她卻不覺得害怕,眼淚順著面龐滑落,她心中只有些怨這鬼——怨他來的太晚了。
為什么兩年前,不來把自己一起帶走。
“是你嗎……言哥?言哥!”
她猛的沖了出去,嬌小的身體此時爆發(fā)出了平日難以想象的力量。
只是沒幾步,胳膊便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夫人!”
張松一聲大喝,男人的歌謠聲戛然而止,也把張夫人——崔瑩喚醒了。
是了,她已嫁作人婦,現(xiàn)在是張夫人了。
不該再陷在這種幻覺中。
然而眼前的男人越走越近,面容也越來越清晰。
那張清秀俊朗的臉,沒人會相信他竟然是個殺豬屠戶的兒子。
崔瑩捂著嘴,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泣不成聲。
張松一手拽著她,另一只手松了再緊,緊了又松。
他想撲過去一掌斃了這妖怪,但此時此刻在崔瑩面前他卻不能這么做,妒火中燒的他只能神情復雜的將妻子護在身后。
那男人——魏言終于走到了二人身前,俊朗卻蒼白的臉上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