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欲舒胸中意,再探案中實
這件事,以一種出乎孫邈意料之外的方式告一段落了。
踏出府衙大門的孫邈也說不清自己是種什么感覺,但總覺得不爽利,不痛快。
“真想不到,平日里看似翩翩君子、出手闊綽的宋彥,暗地里居然是這種人!太可恨了!”楚一仍然忿忿不平。
孫邈一言不發(fā),沒有接話。
許久吐出一口濁氣,才對楚一拱手道:“此次多謝楚隊正相助,在下感激不盡?!?p> 楚一頗有男子氣的一擺手,笑道:“孫兄說的哪里話,上次若沒有你,我們能不能活著走出沈府還未可知。
“何況孫兄智略過人、醫(yī)術(shù)高明,著實令人欽佩。如蒙不棄,我想和孫兄交個朋友。”
孫邈看著明麗動人的楚一,心情這才好了一些,笑道:“我們不已經(jīng)是朋友了嗎?楚隊正武藝高強,心地善良,在下也是佩服得緊?!?p> “那就別叫楚隊正了,直接叫我楚一就好了?!?p> “好,那我先回去了,若有我?guī)偷蒙厦Φ牡胤剑蛠頋捞脤の??!?p> 與楚一分開之后,孫邈又回了一趟宋府,對二老說起縣衙的判決。
聽到唐崇德被判斬立決,二老既有兒子大仇終得報的慰籍,又有善心錯付的傷心與不解。
寬慰了二老幾句,終究是沒和他們說起自己看到的那本“日記”。
之后他又查看了宋老夫人腿上的人面瘡。
那瘡此時依舊時不時的喊幾聲慘,道幾聲冤,旁邊被自己割出來的那道傷口倒是已經(jīng)開始愈合了。
人面瘡未去,孫邈覺得是唐崇德還未死的原因,也沒在意。
它暫時威脅不到宋老夫人的安全,且等等就是了。
之后孫邈便匆匆離了宋府,他下意識不想在這里多呆。
回到濟世堂已過晌午,他先去看了眼徐大娘。
人好好的躺在床上,五升的溶液輸了將近一半。
孫邈查看一番,雖然尚未排尿,但此時徐大娘脈搏有力,心率、呼吸也平穩(wěn)了很多。
各類反射都正常,顯然休克狀態(tài)已經(jīng)被基本糾正了。
眼下應(yīng)該是之前透支太多,是以仍在昏睡未醒,卻應(yīng)該沒有性命之虞了。
心情煩悶、無心工作,再加上今天的法術(shù)使用次數(shù)也快到極限了。
孫邈早早關(guān)了醫(yī)館,拿上些銀錢去了最近的聚仙樓。
他要去散散心,順便暴飲暴食發(fā)泄一下,反正現(xiàn)在也不缺錢了。
安陽城三大酒樓,聚仙樓是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
而且傳說這里還是某個修行者宗門的外圍產(chǎn)業(yè),借此不單沒有人敢來惹事,還匯聚了不少想沾沾仙氣的人。
至于這傳言是真是假,便不得而知了。
聚仙樓共三層,孫邈要了二樓靠窗的位置。
大安朝資源豐富、開放包容,飲食文化十分多元,就連“炒”這種出現(xiàn)較晚的烹飪方式,在這里也有雛形了。
醉鴨、蒸魚、幾道精致小菜、一壺聚仙樓自釀的“仙人醉”。
自從來到這方世界,還沒正正經(jīng)經(jīng)吃過一頓好飯的孫邈甩開腮幫子就開始大吃特吃。
那和相貌打扮極不匹配的粗豪樣子,引得周圍客人紛紛測目,他也渾不在意。
肚里有了吃食,幾杯好酒下肚,那種不爽的感覺稍緩。
只是他這邊才剛剛好些,周圍的食客卻又聊起了宋府的事情。
“唉,你說宋公子這么好的人,功名利祿,如花美眷,年紀(jì)輕輕的怎么就想不開了呢?!?p> “嗨,咱們看到的都是表面,他要真過得那么好,又怎么會天天往青樓跑?!?p> “說的也是,不過可惜了,本以為咱安平縣沒準(zhǔn)還能出個狀元郎呢?!?p> “是啊,而且以后沒人仗義疏財。書院里家境貧寒的學(xué)子,處境恐怕要更加艱難?!?p> 之后幾人一直在聊平日里宋彥宋公子人品如何好云云。
孫邈聽的心煩,也沒了興致。
這一天,都在這種奇怪的不舒服中度過了。
甚至晚上都輾轉(zhuǎn)反側(cè)。
“焯!”
孫邈掀開被子一屁股做了起來,整理好物品衣衫就去了縣衙。
他受不了了,這件事心里總有個疙瘩,他要去看看問題到底出在哪。
一路來到縣衙,自然已經(jīng)大門緊閉。
孫邈也不進去,就站在大門口閉目冥思,心中默訟:回已去之天,返西沉之日!
熟悉的感覺過后,他開始回溯在縣衙發(fā)生的事。
一邊看著當(dāng)時發(fā)生的事情,一邊思考是哪里出了問題,或者哪里有所遺漏。
這里如果沒有發(fā)現(xiàn),那他只好再去宋府,說服老兩口讓他開棺驗尸了。
當(dāng)時的一幕幕再次在眼前上演,只是他一直盯到縣令離開,都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只是孫邈看著最后被衙役押走,聳肩掩面而去的唐崇德,想起堂上人面瘡那一聲嘶啞的呼喊,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愈發(fā)強烈。
受到這種情緒驅(qū)使,他忽然迫切的想瞧瞧,此時的唐崇德到底是什么表情。
孫邈跑到他前面,附身低頭向他隱藏在袍袖后面的臉上看去。
在見到他表情的一剎那,孫邈汗毛倒豎,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身為醫(yī)生也算閱人不少,可他今天這還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生而為人,也可以笑得如此惡毒!
是的,唐崇德根本就不是在哭,而是在笑,一種奸計得逞,充滿快感和蔑視的笑。
這是一個審問之后當(dāng)庭認(rèn)罪,被判死刑,明天就要身首異處之人會露出的表情嗎?
回溯結(jié)束,孫邈眼前一黑,頭又開始痛了,今天的法術(shù)使用有些超負(fù)荷。
不過還好休息了一下午,情況比預(yù)想的要輕。
而且相比之前那種郁氣難舒的不爽感覺,這點頭痛完全不算什么。
去宋府!開棺驗尸!
現(xiàn)在是晚上,南市的坊門緊閉,聯(lián)系楚一諸多不便。
未免出現(xiàn)其他變故,孫邈還是決定今夜就去。
來到宋府,向來應(yīng)門的家丁說明情況,家丁為難道:“老爺夫人已經(jīng)睡下了,這等大事小人也決定不了,不然明天一早您再來如何?”
此時的孫邈哪還等得到明早?
又說了兩句,見他仍沒有松口的意思,斡旋造化發(fā)動,一瓶藥從袖子里落入孫邈掌中。
偷偷倒了些在袖子上,孫邈猛的用袖子捂住了那家丁口鼻。
沒掙扎幾下,那家丁便倒了下去。
“沒想到,我也有干這種事情的時候?!?p> 孫邈看著手中的乙醚,苦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