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挑了一個時間，去網(wǎng)吧拿回我的行李。行李已經(jīng)不重要了，讓我最放不下的是會飛的魚圍在我脖子上的那條圍巾，是它見證了我和會飛的魚一路走來的情感歷程，我不能弄丟它。

　　一路上心中忐忑，該用一種什么方式去見月光一夢？來網(wǎng)吧上網(wǎng)的顧客，網(wǎng)吧門口的街道人流如織，萬一發(fā)生意外情況，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如何是好？我整理著我的情緒，來到網(wǎng)吧門口。

　　夜晚星光稀疏，螢紅閃爍的都市，路旁樹葉瑟瑟作響，街道喜歡夜游和晚歸的人們來來往往。還好，今晚在網(wǎng)吧上網(wǎng)的人不是很多。我在網(wǎng)吧門口掃視了一眼里面的情況，強裝著鎮(zhèn)定的狀態(tài)，若無其事地走向網(wǎng)吧的前臺。

　　月光一夢早早地就看見了我，是她的職業(yè)習慣，總是會最先留意到前來網(wǎng)吧光顧的每一位顧客。我們雙目在網(wǎng)吧前臺空氣中相遇的那一刻，感受到她目光犀利地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刺向我的雙眼。

　　我回避了她的目光，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目光閃爍回避大人責備的眼神。

　　我低下頭，猶豫了一下，走到吧臺的跟前，和她的距離更近了。我今晚不是前來消費的顧客，我感受到來自內(nèi)心一點微弱的自信，抬起頭和她目光對視。

　　在夜晚吧臺夢幻般的燈光映射下，月光一夢冷艷的模樣驚艷到了我。從內(nèi)心剛剛涌出的那點可憐的自信，不爭氣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用諾諾的聲音對月光一夢說道:“我來取行李。”月光一夢聽見我說完，收回她那犀利的目光，沒有搭理我的說話，去忙她的事情去了。過了一會，我又用更低的聲音對月光一夢說到:“我能拿回行李嗎？”月光一夢只顧著忙她的事情，對眼前的我和我說出的話，就像空氣一樣是個虛無的存在。

　　站在臺前，我進退兩難。

　　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找了一個空著的位置坐下來。

　　上網(wǎng)的人一個個離開，網(wǎng)吧的人越來越少。我睡過覺的沙發(fā)，還在那個角落。在上面休息的場景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在我無處可去的時候，這可是我臨時的旅社，這個網(wǎng)吧是那樣的熟悉，是月光一夢讓我感受到了這里的溫暖。

　　月光一夢赤裸的酮體躺在那里的一幕。

　　從我腦海閃過，都是曾經(jīng)被感情無情拋棄，有著共同境遇的人，我不能責怪她那晚做出的出格舉動。心中涌出對月光一夢的憐憫之心，這何嘗不是月光一夢用同樣的方式，在我無處可去的時候，像收留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一樣，所擁有的憐憫之心呢！

　　即使，現(xiàn)在除了會飛的魚為我安排的那家酒店外，在這座城市，還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我又該何去何從？

　　月光一夢走了過來，坐到我身旁的一個位置。

　　昏暗的燈光下，上網(wǎng)的人們都已經(jīng)離開，網(wǎng)吧的大門緊閉。

　　我想借此和月光一夢能有一次長談，消除彼此心中的顧忌，然后回歸到正常的那種狀態(tài)。

　　月光一夢一聲不吭?？臻g好像在這一刻開始凝固，時間停住了平時頭也不回那匆忙的腳步。

　　不能這樣下去，我開始在腦海尋找話題打破彼此的沉默?！澳氵€好嗎？”我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塑，一動不動地向月光一夢問道。

　　“我，沒有什么不好?！痹鹿庖粔艋卮稹?p>　　……

　　是生氣，話里帶著鋒芒。我不知道該如何接住她的回話。

　　又過了一會，月光一夢打破沉默。

　　“那晚的事，——對不起?！痹鹿庖粔粽f道。

　　“不，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粗魯?shù)貙δ?。?p>　　“你去了哪里？我去過英皇夜總會找你，你的同事說你幾天都沒有去上班?！?p>　　……

　　我仰起頭，控制住自己，許久，那不爭氣的淚滴還是從我眼角流下。月光一夢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來到我身后，伸出它纖細柔軟的手指擦拭我眼角的淚痕。然后用手撫摸我額頭上剛剛愈合的傷疤。用輕柔的聲音問道:“滄海一粟，這是怎么了？”

　　我開始抽搐起來，自己只是一個來自鄉(xiāng)下，雙腿沾滿泥土的土豹子一個，不配擁有一個女人如此溫柔的關(guān)懷，尤其是漂亮又美麗的女人。月光一夢的動作觸及到了我心中最隱秘的那一根脆弱的神經(jīng)，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開始從眼角噴涌而下。

　　月光一夢一邊擦拭我眼角的淚水，一邊把我的頭部擁入她的懷中。我聽到她心跳的聲音，和呼吸時胸口起伏的氣息。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安全感籠罩著我的整個身體。

　　良久……

　　我用沙啞略帶著一絲哭腔的聲音說道:“我找到了會飛的魚?！?p>　　月光一夢沉默了一會，輕輕松開我被她緊緊摟在懷中的頭部。

　　時間和空間再次停頓。

　　……

　　我站了起來，繞過間隔在和月光一夢中間的那把椅子，摟住她的腰，把她抱在懷里。我們都是在感情面前癡情被無情傷害過的人，不能讓她感到人心的冷漠。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感謝你在我落魄的時候，給了我溫暖的港灣?！?p>　　她眼里閃爍著淚光，看著我的眼睛，淚光背后那一絲憂郁，觸動我的心弦。推開我擁抱著她的臂彎，轉(zhuǎn)身走到前臺她工作的位置，彎下腰提起行李箱放到我的面前。

　　“祝福你們……”月光一夢停了一下，繼續(xù)說道:“這里還是你風雨兼程中，可以避風擋雨的地方。你可以隨時回來，我就是這里的老板，我說了算?！痹鹿庖粔舭炎詈笠痪浼又亓苏Z氣。

　　月光一夢以前沒有告訴過我，她一直隱藏著自己。

　　這時，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際，幾顆稀疏的星光微弱的光亮點綴在夜空。

　　街道像一條波平浪靜的河流，蜿蜒在還算整齊的樓宇間，只有那些因風雨沙沙作響的樹葉在街道旁舞動著婀娜多姿的身姿。行李箱的輪子摩擦地面，在我身后發(fā)出一串串悠長的聲響。我的身體在微弱的路燈下面移動著被拉長變幻的模糊身影。偶爾，有一輛汽車帶著明亮的燈光照向遠方，打破這波平浪靜的河流，從身旁“唰”的一聲駛過，把我遠遠地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