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景彥走了,清音再次環(huán)顧帳內(nèi);帳內(nèi)窗明幾凈,被收拾得一塵不染,除床鋪書案外,便是銀甲劍鞘之行軍物件,沒有其它,一切從簡。將軍換洗的衣物,整齊的疊在床頭架上,可以想像衣物的主人有多細心。清音撫摸著素潔的被單,聞著那種男兒的氣息,感覺有點臉紅,自己不知不覺在男子的床上過了一夜,著實羞澀。
雖然,自己是以近乎欺瞞的手段進的軍營,但奚景彥發(fā)自內(nèi)心的關(guān)心和愛護,卻是讓她有一種怦然心動,如此好的人,鐵血男兒,世上哪個女子接近了他,不會為他心動?
清音起身,秀發(fā)往后一甩,即梳洗換好衣裳。帳外有兵士問候:“清音姑娘,請用早膳?!?p> 清音說:“進來吧!”
兵士進來,放下早餐,卻是不敢正眼看她。奚將軍治軍嚴格,將士不得騷擾百姓,不得提取民間的一針一線。清音天姿之顏,讓兵士從心里尊敬,不敢有絲毫冒犯之意。
清音看出了兵士的拘束,她笑說:“這位兵哥哥,你是很怕我嗎?”
兵士的臉漲得通紅,他支支吾吾的說:“清音姑娘,您是大將軍的貴客,小的人微言輕,在您面前,不敢多言冒犯?!?p> 清音說:“兵哥哥你這說的是哪里話?你們都是大夏的好男兒,在前方浴血拒敵,保衛(wèi)后方的父老鄉(xiāng)親妻兒姐妹。你們無論將軍與兵士,無關(guān)上下,在清音眼中,都是一樣的尊貴!”
兵士抬起頭來,驚奇的說:“姑娘說的都是真的?”
清音笑說:“當(dāng)然,大夏男兒立身天地之間,心胸寬廣,堂堂正正,做好自己,不必在任何人面前唯唯諾諾。”
兵士聽得心內(nèi)升起豪氣,挺直身子高聲說:“感謝姑娘,悉心深受教誨,當(dāng)以大夏鐵血男兒的身份,護我江山,護我父老鄉(xiāng)親免受賊寇侵害!”
“這就對了?!鼻逡艉Γ苁切蕾p兵士的領(lǐng)悟能力。她輕聲說:“你叫悉心?”
“是!”兵士說,“在下復(fù)姓歐陽?!?p> “歐陽悉心。”清音低聲說,“很好,很好?!?p> 歐陽悉心抱拳見禮,說:“姑娘,悉心打擾姑娘清靜,已有違軍規(guī),現(xiàn)請告退?!?p> 兵士后退。
清音忙說:“兵哥稍等。”
歐陽悉心站直,問:“姑娘還有話說?”
清音說:“兵哥可否悉知,奚將軍在軍士們心中的形象和影響如何?”
歐陽悉心聽得,臉上露出自豪的神色,他抬起頭來,望著清音,無比驕傲且自信的說:“奚大將軍是我們?nèi)妼⑹康能娚?!他雖然年歲尚少,但他的膽識,兵法,出神入化的武功和指揮戰(zhàn)斗的沉著令我們?nèi)娚舷露紴橹鄯?。所以,諸位將軍,包括我們從事廚膳的伙頭軍都唯大將軍馬首是瞻,決不會有絲毫不遵軍令或不敬之人?!?p> 清音奇說:“奚大將軍真的那么好?”
歐陽悉心說:“大將軍愛兵如子,對百姓秋毫不犯,他常說,軍民好比魚水,將士就是父子兄弟,只有我們親如一家,互幫互助,并不懈練兵,臨敵才能所向披摩,戰(zhàn)無不勝?!?p> 清音聽得內(nèi)心澎湃,真想不到奚景彥小小年紀,居然能夠得到奚家軍全軍上下的尊敬,若不是他身后背景強大,便是他真的擁有過人的能力,足以引領(lǐng)三軍。
歐陽悉心退了出去。
清音用完早膳,有兵士及時撤去膳盒。清音臨近帳前,掀開帳幔出來,她聽見有將士練兵的呼喝聲,并見到一排排的帳房,巡邏的將士邁著整齊的步驟從營前走過。
天氣很好,天空雖然不是湛藍,但也沒有霧霾,一層薄云如輕紗般飄過天際。
奚家軍瓊山大營。
奚福年過四十,武功高強,是奚家軍主帥,即奚景彥父親,定遠侯奚遠岱的副將。奚福從進入奚家軍那天起,就跟隨定遠侯南征北戰(zhàn),并數(shù)次救定遠侯于危難之中,立過多少汗馬功勞,深得奚遠岱器重。這次清剿高歡,奚景彥獨立領(lǐng)軍,父親把奚福安排在他身邊,奚福以長輩而論,悉心照顧少主。
奚景彥尊重奚福,軍中事務(wù)多交于他處理,畢竟人家軍旅的經(jīng)驗高出他近二十年。這次奚景彥北芒山之行,意外得瑤峰贈給所取之精鋼,如獲至寶。他沒有聲張,畢竟精鋼乃西府軍之物,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只召見了奚福,把一切緣由說清楚了,安排奚福親自帶精鋼快馬返回奚家軍瓊山大營,加緊鍛造刀鋒,以備軍隊急需。雖然隨軍也有鍛造機械,但那只能用于普通刀刃的修補,如此精密的鋼材,卻是無能為力。
奚福身負精鋼,快馬疾行一天兩夜,趕到奚家軍駐地。他趕到軍械處,說明緣由,軍械處不敢怠慢,即安排機械處加派人手,日夜加班,加緊鍛造刀鋒。
奚?;亓艘惶司┏?,趕回定遠侯府,找定遠侯將軍稟報前方軍情。奚景彥出師之時,所獲得的高歡軍情有所誤,西府軍作為首次與高歡正面交鋒的大夏軍隊,夸大了高歡的勢力,卻慌報了高歡軍中雷火彈與神機營的實情,造成奚家軍和詹家軍多方被動,將士多有傷亡。
定遠侯聞得很是氣憤,他也向奚福說明了最近朝中的狀況。朝中諸多官員向皇上進讒言,為奚家軍清剿高歡不利,要罷免奚景彥另派名將;定遠侯和秦國公等據(jù)理力爭,皇上才給予半月的期限,逾期未能拿下高歡,奚景彥等諸位將軍都將軍法從處。
定遠侯下達命令,讓軍械處加緊鍛造刀鋒,并把一百副軟甲與五十桿火槍和數(shù)箱雷火彈交于奚福,待奚家刀鋒鍛造完成一并押運回軍營,武裝前線將士。
奚?;氐睫杉臆婑v地,即把京城的消息快馬報回前方軍中,讓奚景彥早作準備。半月后,刀鋒鍛造完成,奚福帶著一百多精兵輕騎押運十幾車軍械及糧餉趕往竹海,一路日夜兼程,幾天后,到了竹海地界。
進入竹海,奚福高度警惕,因為高歡的流動暗哨與游勇無處不在,還有不明意向的西府軍和禁衛(wèi)軍,奚福身負前方戰(zhàn)事勝敗與少主的一生榮耀,責(zé)任無比重大。
竹海行進快一半,正時辰后巳時,山中有重迷霧,山峰和竹影時隱時現(xiàn)。這時是一個緩坡,奚福隱約感到,竹林中有動靜,他即下令原地停下,兵士護好軍械。
但見前方馬蹄聲急響,一隊騎兵快速逼近;同時,兩邊竹林中人頭攢運,但聽一聲呼喝:“殺!”沖出近百人,個個素衣勁裝,手持單刀,直沖奚福輕騎。
奚福高喊一聲:“護好車輛!”
兵士即五人一組,護好十三輛車架,輕騎則四面散開,擋住涌來的那近百人,一時喝聲響起,殺氣沖天。
幸而這百十人,只是高歡散布的游勇,怎抵得住武功高強訓(xùn)練有素的奚家軍輕騎?但見輕騎揮動手中長刀,如切瓜砍菜一般,轉(zhuǎn)眼之間,二三十名游勇即尸橫當(dāng)?shù)兀瑓s是沒有靠近車駕一分。
但前方的騎兵很快逼近了過來,沖進戰(zhàn)局,和奚家軍輕騎絞和在一團;但見刀槍劍戟之下,迅猛如斯,奚家軍輕騎一時顧此失彼,居然讓對方占據(jù)了上風(fēng),基至有游勇登上了車駕,被護衛(wèi)車駕的士兵一刀砍下。
奚福認得這隊騎兵乃是高歡的近衛(wèi)親兵中衛(wèi)隊,也是個個身手不凡,因長期在戰(zhàn)場磨練,比之輕騎,更具戰(zhàn)斗力。
奚?!皢堋钡陌纬鲅?,分持左右手,大喝一聲:“賊子休得猖狂,看刀!”縱馬一刀劈向?qū)Ψ揭幻麑⒐佟?p> 這名將官,正是高歡座下的馮將軍,他的武功僅次于百里將軍,是高歡的左膀右臂。百里將軍受傷后,他成了除龐軍師外軍中最重要的領(lǐng)軍之人,這次高歡得到線報,奚家軍從中州運送一批軍械到奚景彥軍中,其中包括戰(zhàn)甲和火器。高歡很是惱火,因為梁仙姐和瑤峰這一鬧,讓他損失不小,百里將軍還被廢了右臂,再也不能上陣殺敵,搞不好這一生就這么玩完了。高歡整頓軍營,加強防守,暫時失去了進軍西府的念頭,他派人四處搜羅糧草,抓捕百姓,充實軍營,以求來日一戰(zhàn)。
可是這個線報,簡直讓他氣急敗壞。萬一奚景彥接收了這批軍械,自己想要進攻西府,打進中州,卻是白日做夢了。
高歡立即下達命令,讓馮將軍領(lǐng)著中衛(wèi)隊趕去截留奚家軍的軍備,同時命令散布的游勇配合馮將軍行動。馮將軍出發(fā)了,高歡還不放心,又找到天蕁天諫二位道長,求他們隨后趕去,就算取不回奚家軍的軍備,也要就地毀之。
馮將軍見奚福一刀劈來,即舉刀相擋,兩刀相交,“嗆”的一聲火星四濺。馮將軍吃了一驚,自己這刀可是削鐵如泥,可是對方的腰刀居然亳發(fā)無損,這又是什么寶刀?
奚福也是暗吃一驚,這次鍛造刀鋒,他特別打造了這對腰刀,經(jīng)無數(shù)次試驗,確實世間少有的寶刀,可是今天第一次臨敵,居然削不斷對方的刀。他不敢大意,即舞動雙刀,與馮將軍纏斗在一起。
兩人勢均力敵??墒悄沁叺妮p騎卻已擋不住高歡的中衛(wèi)隊了,而且多有損傷,那些游勇則逐著空隙,已逼近了車駕,和守衛(wèi)車駕的兵士交上了手。
奚福暗暗吃驚,一個不留神,馮將軍的刀劃過他的護甲,一道火星濺起,護甲留下了一道刀痕,卻是沒有傷身。馮將軍更是吃驚,縱馬后退,連寶刀都劃不破的護甲,該有多厲害!他刀指奚福,怒問:“你是誰,居然身護軟甲,報上名來!”
奚福冷笑說:“無知賊子,吾的名諱也是你能知曉的。納命來!”沖將上去,揮刀直砍。
馮將軍接連后退,中衛(wèi)隊已是抽出人手,合圍奚福。奚福雖有寶刀在手,削斷了幾柄槍戟,但終好手不敵四拳,一時險象環(huán)生。
這時,上方蹄聲響處,又一隊騎兵迅疾趕來,一棗紅馬上銀甲少年,手執(zhí)長槍,大喝一聲:“高歡賊寇,小爺取爾命來!”也不管三七二一,照準馮將軍,一槍扎至。
馮將軍回身見是奚景彥,一時慌了神,趕忙提馬縱開。奚景彥接連兩槍,傷了另兩名中衛(wèi)隊騎兵,中衛(wèi)隊立即散開。
奚景彥帶的輕騎迅速加入戰(zhàn)圈,一下扭轉(zhuǎn)了戰(zhàn)局。奚景彥問奚福:“福叔,您沒事吧?”
奚福說:“沒事,幸得少主及時趕到,應(yīng)是有驚無險。此幫賊子但敢到我后方攔截,當(dāng)斬盡殺絕!”
奚景彥說:“高歡賊子,著實可惡,福叔你暫且休息,看侄兒殺盡這幫叛逆!”
“是,少主!”奚福退到車駕前,接連砍退了幾名登上車駕的游勇。
奚景彥一沖入陣中,長槍擺處,幾名中衛(wèi)隊騎兵應(yīng)聲載倒,其余人見狀,趕忙合兵一處,互為倚角,抵擋輕騎。而馮將軍,也被蕭將軍和孫將軍圍住,一頓猛攻,幾無還手之力。
沖到車駕前的數(shù)十游勇,被輕騎和兵士團團圍住,一頓斬殺,游勇已是全軍覆沒,近百具尸身散落堆在地上,鮮血濺滿了車身,染紅了大地。
馮將軍但覺心驚肉跳,沒想到這一番出戰(zhàn),真應(yīng)了那句話,天不容我呀!奚景彥來得如此之快,卻是高歡預(yù)料不到的,馮將軍想抽身而退,卻也苦于無法脫身。
此時中衛(wèi)隊損失人數(shù)已近三成,奚景彥一發(fā)怒起,正待沖入中衛(wèi)隊陣中繼續(xù)斬殺,忽見西路竹林上一道疾風(fēng)而過,兩道人影飛落下來,雙掌揮處,從左右兩側(cè),刮起一股霸道的勁風(fēng),把圍困中衛(wèi)隊的輕騎逼得連人帶馬退出了圈外。
奚景彥回身,還沒看清來者何人,一道銀光劃近,他迅即提槍一擋。那銀光卻是千絲萬縷的發(fā)絲,纏住了槍頭;奚景彥但覺一股大力,長槍被拉得脫手而飛。
奚景彥未及反應(yīng),一股雄渾的掌力如急風(fēng)驟雨般迎面迫近;奚景彥本能的雙掌相迎,但對方來得太快,奚景彥但覺心頭巨震,一時呼吸緊促,五臟六肺都似被擠壓,被逼得一頭載于馬下。
奚景彥爬將起來,未及細看,“噗”的一口鮮血噴射而出,灑滿了草地,染紅了他的銀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