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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天

第十章 夕陽賦

絳天 山中小住 3044 2024-01-16 19:58:56

  天塹張著龐大的翅膀,穩(wěn)定的在空中滑翔。深遂的梵音谷,籠罩在一片迷離的薄霧下,南北兩面壁立的高崖,向前方延伸,向參天的險(xiǎn)峰,和無盡的平谷及湖盆。

  密林中,巨型的林木下,百草茂盛,百靈棲息,百獸橫行,沒有誰在意空中高飛的雄鷹,霸氣的俯視廣袤大地,掠過高崖與險(xiǎn)峰,直指那一片無限的平川。

  天塹帶著清音,飛過了險(xiǎn)峰和云海,也飛過了梵音谷。前面,高崖盡頭了;天塹發(fā)出一聲長嘯,然后展翅上沖云中,再沒有向前,而是在原地盤旋,良久,它慢慢的停止飛行,說聲:“主人坐穩(wěn)了!”便向云下落去。

  近了,近了,下面是一片廣袤的青青草地;天塹收起翅膀,穩(wěn)穩(wěn)的落在草地上。

  天塹側(cè)轉(zhuǎn)頭,輕聲說:“主人,咱們到了。”

  好一會,清音才清醒過來,剛開始飛上云天的時(shí)候,她的心是無比激動,想像著回到人間是什么情況??墒翘靿q在空中的速度,颶風(fēng)吹過云層翻滾,清音實(shí)在是頭暈,只有緊緊的抓住天塹的羽毛,防止自己被甩出去,哪還敢想其它!

  好不容易到了地面,清音長出一囗氣,嘆聲說:“啊,咱們這是到了哪里?”

  天塹說:“人間!”

  清音舉目四望,除了草地還是草地,除了遠(yuǎn)方的青山還是青山,哪里有半個(gè)人的影子?又哪里見人住的房子?

  清音驚說:“這是人間?”

  “是呀!這里就是人間。”天塹說著,原地走了幾步,低沉的繼續(xù)說:“主人,天塹只能送你到這里,向前方,渡過河對面就是有人居住的地方,主人可以自己走過去的,以后的路,你自己要多保重呀!”

  清音聽得急了,說:“天塹,你不和我一起走嗎?”

  天塹眼中涌出淚水,嘶啞著聲音說:“十年前,我為了復(fù)仇,在人間造成了混亂,前閣主彌留之際,與我約定,我的余生要在萁山度過,不得再次踏足人間。所以天塹這次出山,只為了送主人重回人間,卻是只能到這里,再不能向前了。”

  還有這樣的事?清音懵了,她說:“那,你就放心我一個(gè)人走?”

  天塹說:“主人已獲得了無上的功法,放眼世間,已沒有多少人是你的對手。你只要記住,任何情況下,都不要相信別人說的話,要用自己的心去判斷。我不得罪任何人,但也不懼怕任何人,縱使前方人千萬,我想去,便去!相信主人一定能做到?!?p>  這些豪邁激昂的話語,從天塹的心里發(fā)出,清音一陣肅然起敬,她說:“你放心,天塹,主人一定會好好的。”

  天塹高興的說:“天塹知道主人會很好的,以主人的智慧,試看普天之下,有誰能高比主人!”

  清音說:“天塹,你太高看主人了。”

  天塹笑說:“主人,你可以下來了?!?p>  清音也笑了,這光顧著說話,天塹都腳踏實(shí)地了,自己還坐在人家背上,這像什么話!便就一縱身,跳了下來。

  清音站在柔軟的草地上,天塹低首說:“主人,多的不說了,您如果想天塹了,就彈起瑤光琴,即使相隔千里,天塹也能感應(yīng)得到。您要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天塹會等一時(shí)間趕到你身邊?!?p>  清音眼含熱淚,說:“謝謝你,天塹!”

  天塹說:“主人,咱們就此別過了。”

  天塹展開翅膀,卻是毫不猶豫,騰空而起,直朝梵音谷上空飛去,云天之中,傳來一聲犀利的尖嘯,漸漸的,消失在遠(yuǎn)方。

  清音看著天塹遠(yuǎn)去的方向,心中若有所失。從她睡夢中睜開眼,就是天塹巨大的身軀,梵音閣的生活,是她心中的烙印,她不想記起,唯有天塹,成她全部的記憶。

  而今時(shí),她孤身一人,四顧茫茫,前路在何方?

  清音緊了緊背囊,環(huán)顧四周,這片草地很大,向四方延展,北面連接高山,東面看見無盡的竹海,南面和西面,清音隱約聽見了洶涌水流沖下深谷撞擊崖石的轟隆聲。

  清音循著水聲尋去,大約數(shù)十丈的距離,前面出現(xiàn)一片斷崖,向兩邊無限延升;斷崖的西南方向,一道寬十?dāng)?shù)余丈的水流,自崖頂向崖下跌落,發(fā)出驚天動地雷鳴般的聲音,響徹在空谷及上空。懸崖深不見底,彌漫的水霧遮蔽了整個(gè)谷地空間,而深谷之大,向南向西,幾乎無邊無際。

  難道,這下面就是梵音谷?清音感嘆于天地的造化,即在崖上席地而坐,欣賞著這方壯觀的風(fēng)景,忘了時(shí)間,忘了自己現(xiàn)在何方。這,就是初入人間的第一站。

  勁風(fēng)吹過,淵鳥凄鳴,太陽在云間已偏西,清音忽地驚醒,感覺饑腸轆轆,便解下背包,取出干糧。先填飽下肚子吧,等下還要趕路。

  青蘭和月兒也真是細(xì)心,連準(zhǔn)備的干糧都是她最愛吃的,就不怕她胃口一開,三兩餐就吃沒了?清音笑了,緊上包袱,四面望望,我該走向何方?對了,管他呢!我從西方來,就向東方去。

  清音沿著懸崖上的河流,溯源而上。左邊是濃郁的翠竹林,右邊是“嘩嘩”流淌的河水,隔河的遠(yuǎn)方有片連綿的低山,山上竹林茂密,風(fēng)吹過,如浪濤洶涌。這美妙的境地,叫人多么愜意!叫人流連忘返!

  清音走了一段路,才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當(dāng)穿出竹林進(jìn)入村寨時(shí),違背了她的想像空間,但見房舍傾倒,田地荒蕪,不要說人員流動,就是雞鴨狗吠也聽不見,唯見的是一群灰狼在廢棄的房舍間穿梭覓食,看見她走來,呲牙咧嘴的嚎叫,迅速散開。

  清音很是奇怪,這里都發(fā)生了什么?她滿腹疑慮的朝前走,出了村子,她甚至看到路邊草叢內(nèi)隱現(xiàn)有人的骸骨,還有難聞的腐臭的氣味從空氣中飄來。清音渾身打了個(gè)寒戰(zhàn),趕忙掩鼻,迅速的穿過了這片田野。

  清音一路走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忽然一片開闊,看不見竹林,也看不見山巒起伏,唯見齊人深的茅草上面就是藍(lán)天白云,或有幾只大雁在空中盤旋。

  清音走過茅草地的小路,到了盡頭,舉目望處,原來是一片廣袤的水域,湖面上波光粼粼,映照的陽光和風(fēng),一片祥和。

  湖岸有一條大路通向遠(yuǎn)方的竹林,雖然長滿了青草,但車轍和馬蹄印清淅可見。清音瞧見湖岸邊立有一塊石碑,上刻“竹之湖”三個(gè)大字,石碑四面的青草開滿了小花,簇?fù)碇?,湖光竹影,卻是極美。

  “竹之湖?!鼻逡糨p輕的念叨,這名字那么怪?

  忽見前方飛奔而來幾騎馬,馬上人虎背熊腰,個(gè)個(gè)勁裝,并腰挎短刀。

  清音趕忙退到路邊,給他們讓路。

  幾騎馬經(jīng)過清音身邊,“吁”的停了一下,奇怪的看著清音,卻是沒有停留,又拍馬向前。

  清風(fēng)傳來一句對話:“將軍,這女的怎么看著那么眼熟?”

  “是你眼花了,別惹事,我們還有軍務(wù)在身,快走!”

  清音看看自己,一身樸素的青衣素裙,也不怎么顯眼呀!不會惹起人注意吧?也許他們真的眼花了,我怎么會認(rèn)識他們?我不會認(rèn)識他們。

  清音沿著湖岸繼續(xù)走。

  眼見太陽已偏西,一輪紅霞浮上了西邊的天空。湖岸茅草消失,現(xiàn)的是柔軟的淺草鋪滿地面;一邊是湖影漾漾生輝,一邊是竹影風(fēng)中飄逸。天和地,湖和山,相映著紅霞,一片迷離。

  清音在湖岸邊的一塊青石上坐下來。這一片地方,露出湖面和草地很多圓溜的巨石,一直延伸到竹林之中,湖水在風(fēng)的催動下,漾起一層層波紋,向湖岸擴(kuò)散,撞擊在青石上,激起一圈圈浪花。

  清音盤腿坐于青石上,感受著風(fēng)和浪花的聲音,感受看夕陽的余輝。人生最大的快樂,莫過于了無牽掛,隨心所欲;人生最大的痛苦,也莫過于了無牽掛,不知自己生來為何。

  清音有一份快樂,也有一份悲傷,生為自己,生于這世間,卻不知自己是誰。當(dāng)她了解到梵音閣可能對自己不利的時(shí)候,她就想要逃避,但要逃向哪里,其實(shí)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今出來了,卻又想起竹舍中的快樂時(shí)光,舍不得那一份難得的安靜。

  如煙和水妍的死,落夢,閣主夫人,青蘭和月兒,巨鷹天塹……撞擊著她的心靈,讓她無所適從。

  清音取下瑤光琴,就夕陽中,青石上,纖指輕揚(yáng),把心中的苦悶和憂愁都化成一縷縷琴音,向空中傾訴;琴音飄蕩在湖面,縈繞于竹林,如夢如幻,如癡如狂。

  琴音似天籟之音,傳向遠(yuǎn)方;竹林中風(fēng)也停了,蟲鳴也息了,一片萬簌寂靜,唯有琴音的燎搦,醉人心痱。

  一位青衣素巾的少年,騎著一匹棗紅馬,循著如夢的琴音,自竹林中緩步而出,在離清音三丈多遠(yuǎn)的草地上站住,下得馬來,靜靜的立著,聽著琴音,感受著那難得的美麗和心悅,他那英氣逼人的臉上,難掩風(fēng)沙滄桑的痕跡。

  清音一曲琴終,合上琴盒,輕輕的嘆了一聲。這一聲嘆息,驚醒了少年癡迷琴音的夢,他略一思忖,即前行數(shù)步,遙對清音恭身揖禮,說:“這位姐姐,小生打擾了!”

  清音一驚,回首看時(shí),見是一位年輕的公子,臉現(xiàn)窘態(tài),甚是可愛。她睜大眼睛,說:“你叫我姐姐?真好聽!”

  少年低著頭說:“是呀,姐姐,你的琴彈得太好了,讓小生如沐清風(fēng)。姐姐,你可否告知你的芳名,天色晚了,為何一個(gè)人在這里?”

  清音心想,你這弟弟也太那個(gè)了吧,一上來就問我的名字,世間有這樣撩人的嗎?她手撩了一下額前的秀發(fā),笑說:“這位公子,咱們素未平生,萍水相逢,即使仰慕我的琴音,但試問一個(gè)姑娘家,可會輕易的告訴你名諱?你這問得也太冒昧了吧!”

  少年紅了臉,囁嚅的說:“我……我……”

  清音看著他的窘態(tài),更是失笑,她說:“公子,你且抬起頭來,別只低著頭呀!”

  少年也笑了,自己千軍萬馬都經(jīng)歷過,怎么在一位女子面前會不敢抬頭呢?他就把頭抬起來,看了清音一眼。這一看不要緊,他整個(gè)人都傻了;我不是在做夢吧!千百回的夢里所見,就為這一眼。這位姐姐真的美極!那神情,那身段,那臉兒,舉手抬足,一顰一笑,都是那么得體。

  清音倒是被看得有些羞澀,她以手掩臉,輕聲說:“這位公子,你……”

  少年發(fā)覺自己失禮,趕忙收回目光,說:“不好意思,姐姐,小生冒昧了。”他以手抱拳,說:“姐姐真的好美,讓小生都情不自己了。姐姐好面善,咱們是在哪里見過嗎?”

  清音一笑,放下手來,說:“不會是夢里見過吧?”

  少年心里一動,又前行了幾步,期待的看著清音說:“姐姐也做夢嗎?”

  清音說:“我可沒夢到你?!?p>  少年有些失望,他說:“姐姐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你是問我的名字嗎?我就叫清音?!?p>  “清音,清音,琴音,這名字真好聽?!鄙倌甑吐曊f,再問:“那,姐姐是從何處而來?”

  清音自言自語的說:“我也不知道?!?p>  少年再問:“姐姐又要往何處去?”

  清音搖頭:“我不知道?!?p>  少年笑了,說:“什么都不知道,姐姐不會是天上掉下來的吧?”

  清音望向天宇,眼前一亮,說:“對呀,我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p>  少年“撲哧”大笑,說:“姐姐真會說笑,哪有人從天上掉下來的。”

  “我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愛信不信?!鼻逡魵庹f,她看向少年,自問:“那你呢,你又是誰?”

  少年說:“我叫奚景彥,是奚家軍的主將?!?p>  “哦,還是位將軍!”清音笑說,“那你不在軍營呆著,又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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