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站了起來，左右轉(zhuǎn)頭望了望，抓過一只老鼠塞到口里，牙床嘎嘣嘎嘣咀嚼幾下，弄得鮮血噴濺。
一仰脖子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老鼠的殘肢斷臂，便從下頜處漏了下來，掉到地上。
骷髏蹲下，撓著頭，看著老鼠的殘尸顯得有些疑惑不解。很難想象一具不帶皮肉的骨架，居然會有這么生動的動作和表情。
不知被什么吸引，他的牙床不斷閉合，發(fā)出“咔擦咔擦”，空洞的眼窩，也投向屋外，仿佛那里有什么東西吸引著他。
莫相安今夜無法入定，雖然混沌陰陽訣運轉(zhuǎn)無礙，奈何氣血翻騰，越練越覺得煩躁不安。
心煩意亂之際，遠(yuǎn)處又傳來沙沙的聲音，這聲音不像動物爬行的弄出的動靜，倒像是人赤腳踩在枯枝敗葉上發(fā)出來的。
他睜開雙眼望聲音的來源處望去，隱約可見一團人形白影朝著這邊走來。
他看著他時，對方就停住腳步，他移開目光，白影就又向他移動。像極了后世，小孩子玩的“一二三木頭人”的游戲。
莫相安不動聲色抓起身旁的木杖，大聲質(zhì)問，“誰！”
白影歪著頭，似乎是在思索莫相安說話的意思，嘴巴一張一合，發(fā)出“咔咔”的聲音。
星光黯淡，莫相安本來眼神也不好，隔著只有十幾步的距離了，他仍然沒有發(fā)現(xiàn)白影只是一具骷髏，還以為是什么人三更半夜，穿著白衣服裝神弄鬼。
“尊駕夤夜前來，有何目的？”
“咔咔咔咔……”
莫相安也沒敢貿(mào)然上前，他近身的戰(zhàn)斗力不強，沒有道理舍長取短。
那白影見莫相安不明白他的意思，急得手舞足蹈，嘴里不斷地發(fā)出咔咔聲。
莫相安也被他的操作弄得莫名其妙，背后偷偷掐訣的手暫時停了下來，試探著問道：“閣下可是不能說話？”
白影停頓了一下，接著點點頭。
“我能幫你做些什么？若是在下力所能及，絕不推辭！”心里想的卻是，“若是有些為難，你就當(dāng)我沒說?！?p> 畢竟只是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是敵是友都還兩說，怎么可能掏心掏肺？
白影仿佛也在思考怎么與莫相安交流，半晌之后，他盤膝坐到地上，做了一個莫相安剛剛打坐的姿勢。
莫相安問道：“是我占了閣下的修行之地？我這就走，所謂不知者不罪，請尊駕寬宥則個?！?p> 白影拼命搖頭，激動得站了起來，不停擺手。又是一陣骨節(jié)亂響。
“尊駕的意思是要和我一起修煉？”
白影將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一般。然后盤膝坐下，伸手對莫相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莫相安心里狐疑，又不知對方深淺，擔(dān)憂自己不是對手，決定先虛與委蛇一番，弄清楚對方來意再做打算。
“請！”莫相安忐忑地坐下，大半的心神放在白影之上，哪里做得到觀想入定？
只是混沌陰陽訣玄妙非常，通常只要莫相安一個姿勢擺出來，便會自行運轉(zhuǎn)。加上他時刻戒備著白影，自然不會再胡思亂想，這一下反而比剛剛修煉的效果好上許多。
隨著行功漸深，一呼一吸，圍繞著二人周圍的靈氣變得濃郁非常。
一鉤新月懸天，不覺行功已經(jīng)半個時辰，盈盈的月光灑落在那白骨之上，愈發(fā)襯得白骨瑩潤如玉。
行功圓滿，莫相安長身而起，對著白影拱手笑道：“道友，在下出來得久了，未免同伴擔(dān)憂，先行告辭了?！?p> 對方如果不懷好意，莫相安說出還有同伴在，也能讓對方有所顧忌。
莫相安見對方還沉浸在修煉當(dāng)中，也不等對方回復(fù)，火急火燎地走了。
兩世行走江湖的經(jīng)驗告訴他，避免麻煩的最好方式就是少與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陌生的同道中人。
回到竹林，青梧呼吸均勻，睡得正沉。
莫相安微笑，“這妮子倒是心大，攪亂了我的道心，她反而一通好睡?！?p> 想著防人之心不可無，莫相安拿出一枚銅錢、一根木杖、一杯清水、一個火折子，取金木水火之意，分別將四物置于二人周圍，布下了一個簡單的四象陣。
不求困得住敵人，只求能稍微遲滯一下對手，能讓自己從容掐訣結(jié)印。
如此他方略略心安，閉上雙目，和衣睡去。
莫相安走后，骷髏還過了片刻方才收功，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他用手撐著下巴，仿佛陷入了思考。
似乎想起什么，轉(zhuǎn)身走到深潭邊，一躍而下，約莫過了一刻，才從潭底露出頭來。
手上多了一把造型古拙的長劍。那劍二尺來長，身上長滿了銅綠，木制劍鞘早已經(jīng)腐朽，只余劍身。
骷髏爬上岸后，用手摩挲劍身，手到處銅綠紛紛脫落，露出長劍本來面目，發(fā)出湛湛寶光。
骷髏嘴巴開合，不斷發(fā)出咔咔咔的聲音，顯得十分得意。
待到天邊晨光初現(xiàn)，莫相安趕緊喚醒了青梧。
“昨晚有人跟著我們，是敵是友還弄不清楚，我們還是及早動身，遠(yuǎn)離這個是非之地再說?！?p> 青梧揉著惺忪的睡眼，略微有些緊張，“怎么回事？”
莫相安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將昨晚等我情況說了。
“一路走來二三十里，哪有人煙？莫大哥莫不是碰到了鬼？”
“不像。”莫相安搖搖頭，“我雖然看不清楚，對于鬼這種有形無質(zhì)之物，還是分辨得出來的?！?p> 青梧卷起草席，放在板車上，“那是妖怪？”
莫相安仔細(xì)回想了一番昨日的遭遇，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不管了，趕緊走為上策。”
因為擔(dān)心青梧的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二人沒有走官道。只有到了沒路之時，不得已才會拐到官道上，重新規(guī)劃路程。
有心將昨夜的神秘人甩得遠(yuǎn)一些，莫相安沒有像第一日一樣的走走停停，一路馬不停蹄，便是吃飯也是隨便對付兩口干糧。稍事歇息便重新上路。
到了傍晚之時，前方出現(xiàn)一座村子。二三十座房子，只能見著寥寥幾個人，傍晚時分點火照明的也沒有幾家。說是荒村，那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莫相安先去探查了一番，發(fā)現(xiàn)這個村子二三十戶人家，已經(jīng)空了大半，還有人住的屋子，村民見著了他，目光也充滿了警惕。
見到他走過來，還不等他開口，就趕緊跑進(jìn)屋內(nèi)，關(guān)門落拴。
莫相安一連吃了幾個閉門羹，也就不打算再問。這村子到處都透著古怪，不住也罷，趁著天還未黑透，往前再行幾里就是。
正要去與青梧匯合，才行了幾步，就聽到旁邊開門的聲音。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探出身子，不斷地打量著他，只看得莫相安心里發(fā)怵。
“老丈為何這般看我？我不過是一個過路人，又非歹人？”
老人完全從門后走了出來，與莫相安相隔不過三尺，一股難聞的怪味鉆入莫相安的鼻腔，讓他不由皺起了眉頭。
“客人打哪里來？”老人的聲音沙啞難聽，含糊不清，仿佛嗓子眼里有一口經(jīng)年的老痰，吐不出，咽不下。
莫相安從不以貌取人，不知為何，看著老人，卻從心底深處生出一種厭惡來。
他朝著老人拱拱手，就欲離去。
那老丈上前一把攥住莫相安的衣袖，枯瘦的身體，也不知從哪里生出這么大的力氣來，莫相安一掙之下，居然沒有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