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榮在小河村住了下來,期間傳了莫相安一路拳法和一路劍法。都不是什么高明的功夫,奈何莫相安眼睛看不見,教起來倒是多費了不少功夫。
這段時間也不時有村民上門,或送酒水,或送米面,一時二人倒也不虞有餓肚之憂。
看看臨近月末,鄭榮已經(jīng)在小河村住了半月有余。便想著回師門復(fù)命。臨別之際,二人牽馬徐行,直到村口都不忍分別。
“賢弟不必送了,正所謂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再說了賢弟眼睛看不見,要是送得遠了,為兄也有些放心不下了?!?p> 莫相安聞言,神色不由有些落寞,低聲吟道:“山中相送罷,日暮掩柴扉。春草年年綠,王孫歸不歸。大哥,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就讓我多送一程吧。”
莫相安父母早亡,五六歲年紀就跟隨魏東來游歷天下,八九年間從來沒有交過什么朋友。定居小河村之后,因為目盲,更加沒有人與其交心,所以對于朋友他極為珍視。
“也罷,那就再走一程吧。賢弟,我走之后,武藝萬萬不可荒廢了,還需時時勤加練習。為兄此去,若有機會也會為你尋訪名醫(yī),總要將你的眼睛治好才行。”
莫相安笑笑,“我已經(jīng)習慣了,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不方便的。”
鄭榮沒有再說什么。他信奉朋友之間交往,主要看的是怎么做,而不是怎么說。
又過了一個山頭,看看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鄭榮止住腳步,正色道:“這都送了十多里地了,賢弟再不回家,為兄就只能和你一道回去了?!?p> 莫相安笑道:“那倒是正合我意。好了,大哥慢走,我便送到這里了?!?p> 鄭榮躍上馬背對著莫相安一抱拳,“賢弟請回!”
“大哥一路保重!”
“駕!”鄭榮揚鞭策馬而去。莫相安佇立良久之后,這才轉(zhuǎn)身回返。
他手持一根木杖,約莫四尺長短,一來可以探路,二來他以杖代劍,倒也可做防身之用。
來時有鄭榮為前導(dǎo),到不覺得路有多難走,回去的時候,頓感山路崎嶇難行。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莫相安估算了一下路徑,應(yīng)該要走下坡路了才對,前方翻過山脊就到了小河村的村頭。
偏偏又行兩刻鐘,山路依舊陡峭,而且越往前行,雜草灌木越發(fā)茂密。莫相安心內(nèi)一慌,“糟糕!莫非我走錯了路徑?”
他急忙回身向下走去,可是走不到幾步,一個下山的路又變成了上坡。他以杖探路,發(fā)現(xiàn)周圍雜草橫生,哪里還找得到來時的道路?
此時莫相安心里已經(jīng)明了,他不是迷路,應(yīng)該是有邪祟作祟。
莫相安沒有再浪費體力,干脆盤膝坐到地上,心中苦思脫困之策。
“見怪不怪,其怪自??!若是有邪祟作怪,我便坐到此處,等他現(xiàn)身,自有降伏他的手段。”
莫相安盤膝打坐,耳朵時刻關(guān)注著周圍的動靜,久久未見有什么異樣,他也有些沉不住氣了。
他聽魏叔說過雷法能破一切邪祟,此時也不管有用沒用,當即運轉(zhuǎn)心法,手掐雷訣,口中念道:
“微妙真空,神霄趙公。驅(qū)雷掣電,走火行風。何神不伏。何鬼敢沖。神虎一吠,萬鬼滅蹤。吾今勃召,速出絳宮!”
言出法隨,天空劃破一道閃電,伴隨虎嘯雷鳴之聲,莫相安周圍被雷霆劈成一片焦土。哪怕他目不能視,也能感受雷霆的惶惶天威。
莫相安第一次施展雷法,見到居然有如此威能,心中也是十分震驚,對于魏叔傳授自己的道術(shù)神通,再無任何懷疑。
雷霆過后,周圍響起了一聲痛苦的悶哼,聲音嬌弱,倒似女子的聲音。
莫相安厲聲大喝,“何方妖孽!膽敢阻攔我的去路?!?p> 周邊雜草悉悉索索亂響,莫相安朝著聲音的方向揮杖便打,木杖觸地,反彈之力震得他手腕生疼,卻是撲了個空。
他心頭驚懼,生怕敵人近身,直將木杖繞著周身一頓狂舞。
冷靜下來,知道空耗體力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便將木杖橫在身前凝神戒備。
他雙目失明已經(jīng)七年,再加上長年練習呼吸吐納之道,耳力早就遠勝常人。
側(cè)耳聆聽之下,任何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莫相安心里明白得很,敵暗我明,對峙終非長久之計。哪怕對方不動手,只消困他個幾天幾夜,到時候自己體困身乏,還不是得任人宰割?
想想又覺得憋屈,早幾日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入了道,自己還沒有一一驗證這些術(shù)法神通的威力。如今莫非要不明不白死在這里?
目前這個狀況,死了也是一個糊涂鬼。敵人是誰?為什么要困住自己?他都一概不知。早知如此,還不如成全了陳五和麻三,這樣他死后變了鬼也知道找誰去報仇。
莫相安曾經(jīng)跟隨魏東來游歷天下九年之久,心性不可謂不堅韌。身陷這樣的困局,雖然偶爾喪氣,但心中仍然苦苦思索著破局之法。
“對方遲遲沒有動作,顯然實力并不如我。我吃虧就吃在目不能視物,踏入別人的陷阱之中而不自知。要是能夠感知到對方的位置,也不是沒有脫困的可能?!?p> 莫相安心念電轉(zhuǎn),突然想起了自己學(xué)過的一門神通,當時怕魏叔失望,也曾下過苦功死記硬背下來,只是未曾實踐。
這門神通叫做道門天眼通,又叫陰陽清,傳說開了天眼的人可以上觀九重天,下看黃泉碧落,就是不知道瞎子開了天眼,能不能瞧見敵人。
當下也顧不上許多,莫相安死馬當做活馬醫(yī)。一手持杖戒備,一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天法清清,地法靈靈,陰陽結(jié)精,水靈顯形,靈光水攝,通天達地,法法奉行,陰陽法鏡,真形速現(xiàn)!”
念完閉上雙目,手指往眉心一點。莫相安直覺得眉心一癢,原本一片漆黑的世界,頃刻間變成陰陽二氣不斷糾葛形狀。
雖然不如雙目看見的直觀,但辨明事物的基本形狀已經(jīng)無礙了。
莫相安心中大喜,急忙查看周身情況。只見身前五丈距離有一人形與自己對峙。
他不假思索,疾步前沖,舉杖便打。這一下出乎尋常的順利,居然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在了那人的身上。
“哎喲~”那人發(fā)出一聲嬌呼,轉(zhuǎn)身就跑。
“咦?還真是個女子?”莫相安一愣,隨即冷哼道:“哼,即便是個女子,也定然是個妖孽!”
那女子顯然受傷不輕,逃跑時踉踉蹌蹌。不多時莫相安就追了上來,從后面追了上來,一腳踹在了她的臀部,直將對方踹出去一丈多遠。
莫相安舉杖正要對她當頭砸下,不想那女子居然嚶嚶地哭了起來。
“是你先設(shè)計陷害于我,如今折在我的手里,為何反要啼哭?”
“我自哭我的,與你何干?你要殺就殺便是!”
那女子說完,繼續(xù)掩面啜泣。不知想到了什么傷心事,最后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女子哭得莫相安煩躁不已,他將木杖重重地頓在地上,大聲呵斥道:“別哭了!”
女子被莫相安嚇了一跳,果然停止啼哭,轉(zhuǎn)而又覺得委屈,紅著眼睛瞪著莫相安,“你不是好人……嗚嗚嗚……”
“我……”莫相安被罵得一頭霧水,心中暗道:自己斬妖除魔,怎的碰到了這樣一朵奇葩?
一時間心中舉棋不定,不知道要不要殺她。他看不清女子具體形貌,倒不是為她美色所惑。完全是因為他從來沒有殺過人,更何況眼前這女子已經(jīng)失去了抵抗之力。
“你說出為何要害我,我便放你走。”
“哼,我不要你放。你與魏東來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人?!?p> 女子說完揚起一把塵土,轉(zhuǎn)眼就在原地消失。
莫相安再看時,四周哪里還有女子的蹤影。
“土遁術(shù)?”莫相安喃喃自語,“也罷,你自己逃了,也省得我為殺與不殺而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