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只是一個好人

　　房間里的聲音很單調(diào)，只有煤氣灶噴涂著的火焰的聲音，以及圓珠筆筆頭在紙張上劃過的聲音。

　　昏暗的房間此時也有了一點點家的味道，陳堯很喜歡這種感覺，但莫名又有些排斥。

　　想想自己活的這十八年，加起來都比不上自己在警察與毒販之間的夾縫中求生的幾個月，他很喜歡這種溫馨的氛圍，但也知道自己不適合。

　　“飯好了?！?p>　　陳堯抬頭，看見王曉麗拿著一盆蛋炒飯走了過來，孫童拿過鐵盆，將桌上的作業(yè)收拾了一下，便吃了起來。

　　陳堯不知道味道如何，但孫童吃的很香。

　　“媽，我不讀大學(xué)了?！睂O童忽然開口。

　　王曉麗愣住，接著，她沖到孫童面前，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不可能，孫童！”

　　“你媽我就是沒有讀書才讓你成長的環(huán)境這么差，你想要以后你的生活環(huán)境和現(xiàn)在一樣嗎？”

　　“我……”孫童想要反駁，但是被王曉麗打斷。

　　“你什么你？只有讀書，才是我們窮人的出路，我們家沒有金山銀山給你，你只能自己去拼，努力脫離這個家庭帶給你的這些?！?p>　　孫童捂臉，但還是倔強地昂起頭：“媽，現(xiàn)在不讀大學(xué)也可以出人頭地。

　　“好好好，你翅膀硬了是吧，你不讀大學(xué)就走！”王曉麗被氣的渾身發(fā)抖，她就像一頭憤怒的獅子。

　　孫童此時的臉上也顯露出一絲狠色：“那我就證明給你看！”

　　說完，便掙開他母親的雙手，奪門而出。

　　陳堯嗤笑一聲——還是小孩子啊，思考問題的方式還是太幼稚。

　　冷眼旁觀著，陳堯并沒有任何心里波動，反倒有些放松了下來——終于沒那么吵了。

　　忽的，陳堯的腦袋一垂，靠在床邊暈了過去。

　　******

　　系統(tǒng)空間，林紂正費勁地將一張牌匾固定在了虛空之上，牌匾上寫著四個大字——虛空神殿。

　　中二，并且字里行間透露出一股子不正經(jīng)的味道。

　　這是無良作者寫的，他說這樣看著b格高一些……

　　林紂嫌棄地瞥了一眼牌匾，心里又是一通好罵。

　　揮手召出光幕，映入眼簾的，便是在夢境中靠著床沉睡的陳堯。

　　林紂心念一動，在他身邊的虛空慢慢虛化、凝實，模糊的物塊蠕動著，最終定型，變得清楚。

　　車流來往，人潮涌動，陳堯站在一旁，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過往。

　　局外人？過客？還是已經(jīng)被世界遺忘？只覺得自己不適合這個世界。邁步走進人群，陳堯混進去了，但還是感覺自身被氛圍排擠在外。

　　冷漠充斥在人們的眼睛，連陳堯的眼神也不知不覺變得冷漠，他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放手！別抓著我！”一道女人驚叫聲刺入陳堯的耳中。

　　陳堯抬頭看去，一個二十八九歲的女人被好幾個人圍在中間，其中一個頭發(fā)斑白，臉上還有一顆黑痣的女人正向圍觀群眾哭訴：

　　“這是我們家的媳婦兒，嫌我們家窮，就跟著野漢子跑了，嗚嗚嗚，孩子還等著喝奶呢?！?p>　　“孩子餓了一天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就回去給孩子喂奶吧?！崩咸疟肮サ乜粗焕兜哪莻€女人，一臉哀求。

　　“你誰啊?。课也徽J(rèn)識你！”女人不斷掙扎著，想要從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手中逃走：“放開！放開我！”

　　其中一個穿著背心的男人走出，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女人臉上，啐了一口：“媽的，賤人，把家里的錢都拿著跑了?！?p>　　女人的臉一白，隨后慢慢變腫變紅，原本漂亮的臉?biāo)查g變得扭曲。

　　背心男人沒有心疼，扯住女人的頭發(fā)，右手或拳或掌，不住地往女人身上落去，女人被動防御，卻并沒有什么用。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卻沒有人愿意出手相助，陳堯此時才在眾人眼中看到了其他的感情：想要幫忙卻害怕的尷尬，對于暴力的恐懼，以及單純看熱鬧的興奮。

　　陳堯站在一旁，沒準(zhǔn)備離開，也沒打算出手，他學(xué)著一旁的人說著一些大道理，挖苦著被拖在地上的女人，嘲諷著毆打女人的男人。

　　這一瞬，他感覺自己融入進去了，徹底融入了這個世界。

　　隱藏在人群中的林紂搖頭，苦笑一聲，正準(zhǔn)備驅(qū)散夢境，卻發(fā)現(xiàn)，夢境好像被定格了。

　　陳堯低頭看著水泥地面，心中一片沉寂，他的負(fù)面感情在這里被無限放大，憎恨，痛苦，無助，茫然，失落。

　　感情在心中積蓄，陳堯有一股子氣在胸中上不來，也下不去。

　　這是他第一次對自己產(chǎn)生質(zhì)疑，也是他第一次想起老院長曾經(jīng)給自己說過的話“無論這個世界怎么對待我們，我們都要好好的活著，緊緊抓住屬于我們自己的東西，直到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自己的東西？”

　　“我自己的東西是什么？”

　　“我是怎樣的一個人？”

　　陳堯碎碎念著，眼神恍惚，忽然，一股快感與痛苦夾雜地向他襲來。

　　毒癮！

　　在幾個月之前不斷折磨著陳堯的毒癮，在這個“痛苦回溯”的時候，再次席卷了他的身體。

　　陳堯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死死咬牙，壓抑的痛呼從他的牙縫擠出，痛處很快過去，陳堯腦中的記憶也像是被篩選一樣，越來越少。

　　記憶越來越少，周遭也愈發(fā)黑暗，最終只剩下了一個通體泛白光的光球，在陳堯面前上下浮動，陳堯瞪大的雙眼死死看著光球，伸手探向光球，光球卻往前方飄去。

　　一步一頓著，陳堯慢慢向前走去。

　　光球引著陳堯往前方走去，最終停下，陳堯伸手，抓住光球的瞬間，光球原本內(nèi)斂的白光溢出，白光越來越亮，直到整個世界都被白光照拂。

　　呆呆地看著手中耀眼的白光，陳堯好像明白了什么。

　　白光消失，陳堯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女人的身前，原本握住白光的手此時正攔住男人正要落下的手。

　　“你踏馬誰啊？”男人怒目圓睜，另一只手一巴掌向陳堯扇去。

　　“一個好人?！标悎蛘J(rèn)真地說道，在對方的巴掌落下之前，手肘狠狠地拐在背心男人肋下。

　　另外兩個人很快反應(yīng)過來，迅速沖著陳堯沖了過來，陳堯飛起一腳踢在已經(jīng)背心男人的胯下，又拳擊中他的小腹。

　　將其扔出去后，邊向前方?jīng)_去，邊對著身后發(fā)怔的女人吼道：“報警！”

　　雖然偷襲讓一個人失去了戰(zhàn)斗力，但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仍然不是現(xiàn)在的陳堯能解決的。

　　再次險而又險地避開了攻擊，陳堯用手臂護住側(cè)腦，而后，一個拳頭狠狠打在了他的手臂上。

　　圍觀的群眾此時也坐不住了，很快便沖出了幾個人，將他們按住。

　　不多時，警車趕到，了解事態(tài)之后將幾人押進警車，女人也被送去了醫(yī)院。

　　圍觀的群眾很快散去，只剩下少數(shù)幾個人還有剛剛出過手的人站在原地“嘿嘿”地笑著。

　　有穿著簡陋的工人，有身穿正裝的公職人員，有家庭主婦，有學(xué)生，一個小女孩怯生生地走過來，手里捧著幾朵花。

　　她抬頭看著眼前的這幾個人，將手里的花遞給眾人，到了陳堯這里，她抬起頭：“哥哥，你是英雄嗎？”

　　陳堯接過花，那是一朵紅色的木棉花，他笑著搖搖頭：“哥哥不是英雄，哥哥只是一個好人。”

　　話音剛落，陳堯手中的木棉花發(fā)出白光，周圍的景物再次消失，而記憶體驗里的陳堯，也緩緩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