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知道越少越安全
監(jiān)牢在易無量的兩世人生中一直只是個名詞。她在電視劇里見過，在法制節(jié)目里見過，在動漫里見過，唯獨沒有親自參觀過?？赡茉谄胀ㄈ说臐撘庾R里，監(jiān)牢等于罪惡，等于世界的陰暗，好人只能站在它的對立面，否則就會被光明拋棄。
凡人皆如此，何況一女子。易無量本能的不喜歡與’牢’有關(guān)的人事物，監(jiān)牢門口的她每個毛孔都在抗拒。
“無量你來了！”
“二哥！”
易無為在刑部這幾日過的頗為辛苦，白日里要跟隨執(zhí)手去靈運山調(diào)查取證，夜里要在地牢里驗證證物，不眠不休已有兩三日了。
易無量見易無為一臉疲態(tài)，黑眼圈比眼睛都大了，不滿道：“他們就是這么使喚非正式員工的？怎么疲憊成這樣？今日跟我回家休息，明日再來。”
晚一步到的武司宇打斷道：“那可不行。無為現(xiàn)在是刑部的中流砥柱，他走了那些證物就無人處理了?！?p> “參見寧王。”武司宇對著陰蠡行禮。
易無為扯了下妹妹的袖子，易無量不情不愿的與武司宇見禮。
“易無量見過武大人?！?p> 武司宇上下打量這位提供重要線索的左相嫡女，容貌平平，身材平平，可一雙靈動的眼睛閃閃發(fā)亮，只要它看著你就似有千言萬語。
與此同時，易無量也在打量武司宇。中年男子，身材瘦削，皮膚白皙，長相是許多女子喜歡的斯文敗類型。放在現(xiàn)代，千萬粉絲不在話下。但武司宇有一雙能洞察人心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謊言，令人望之生畏。
“走，訊問室說話?！?p> 武司宇前面帶路，轉(zhuǎn)了幾個彎來到一間寬敞的牢房。里面沒有刑具，只有幾張桌椅板凳，打掃的干干凈凈。
“參見寧王?！?p> 訊問室里，李立與兩位刑部副主司已經(jīng)等候多時。他們分別是副主司黃旺與副主司司馬游。
陰蠡坐定，“詳細說一說吧?！?p> 司馬游上前一步，“經(jīng)調(diào)查，靈運山月老廟供奉的確實是道教三尸神，上尸為月老相，用以愚弄百姓，障人耳目；中尸為香火爐，貪食香火供奉；下尸是一整間密室，在月老相的地底下，目前已經(jīng)查封?！?p> “整座月老廟最詭異的便是下尸密室。密室內(nèi)設(shè)立了一座圓形祭壇，祭壇內(nèi)一池血水，已驗證是人血。執(zhí)手將血放干后，露出底部玉石雕刻的長生符咒。玉石符咒常年浸泡在血水中，已經(jīng)變成血符?！?p> “祭壇周圍等距離分布有九個臺基，每個臺基上雕刻的也是長生符，與祭壇底部的長生符一致。刑部抵達時每個臺基上盤腿而坐一位道士，共計九名道士，已經(jīng)全部死亡。仵作驗尸證實，九人均死于丹藥，應該就是人血煉制的血丹。但根據(jù)調(diào)查，血九轉(zhuǎn)應該有十二名成員組成，現(xiàn)在有三名邪道下落不明?！?p> 司馬游稟報結(jié)束，退后一步。黃旺上前。
“在確認血九轉(zhuǎn)以人血煉丹后，刑部將過往十年內(nèi)的失蹤人口卷宗全部調(diào)出，發(fā)現(xiàn)有近千人曾經(jīng)到訪過靈運山月老廟。據(jù)推斷，這些人應該與之前消失的佃戶相同，被割頸、放血、拋尸。尸體現(xiàn)在還在搜尋，搜尋范圍圍繞靈運山月老廟方圓十里至十五里地下，應該很快就會有結(jié)果。”
易無量聽得很認真，聽到此處突然打斷黃旺的話。
“抱歉，黃副主司，打斷你一下。我想問問近些年可有城外百姓上報過家里喝的水有怪味？”
黃旺思索片刻，搖頭道：“不知，都衙未曾向刑部上報過此事。姑娘為何有此一問？”
易無量還沒來得及回答，只見武司宇眼睛一亮，擊掌贊道：“姑娘果然聰慧。來人，去都衙調(diào)查上報卷宗，如有發(fā)現(xiàn)立刻來報?！?p> 黃旺與司馬游對視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不解。
武司宇笑著讓易無量自己解釋。小姑娘人前顯圣的機會他可沒臉搶。
易無量整理了一下語言。
“我只是猜測，僅供參考。血九轉(zhuǎn)十年來殺人無數(shù)，拋尸千人，就算是階段性拋尸也不可能完全掩蓋掉尸臭的味道。尸臭會招來森林里的食肉動物，動物會刨出尸體，攜帶到不同的地方，那么尸體早晚都會被發(fā)現(xiàn)?？芍钡浆F(xiàn)在，除了血九轉(zhuǎn)想讓我們找到的尸體外，其他尸體一具都沒有。所以，我猜測有一個流動性的環(huán)境在幫助他們，比如水流。邪道們將尸體沉尸至活水底部，通過水流沖刷、魚類啃食，尸體很快就會被分解掉，而且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唯有附近吃水的百姓會察覺異樣。但沉尸是間歇性的，水源時好時壞，剛發(fā)現(xiàn)時也許會有人上報，等后來習慣了也就不會再報了，這也是為何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月老廟異樣的原因之一?！?p> 李立為易無量豎起大拇指。
“靈運山上可用于沉尸的河流不止一條，但也不會太多，先挑選河道較寬的河流打撈，相比很快就會有結(jié)果?！?p> “取證處有何發(fā)現(xiàn)?！?p> 陰蠡看向易無為。
易無為恭敬回稟：“之前拓下的車轍印已證實為月老廟道士專用。車轍花紋為下尸像，葉脈為椿樹葉，兩樣均指向月老廟，證據(jù)完整。拋尸現(xiàn)場還有一些細碎的證物，分別來自不同的佃戶，幾位鄉(xiāng)紳已來刑部指認，確屬于死者?！?p> 易無為將兩張畫有花紋的紙張遞給陰蠡，請他過目。
“另外，我們在密室內(nèi)采集到不屬于邪道的鞋印數(shù)枚，根據(jù)鞋底紋樣可分成兩種：一種是宮人專屬的花椒紋，宮內(nèi)宮外的皇族府邸皆有此紋樣制鞋，很難判斷具體出處；另一種是僧人專用九瓣蓮花紋，九瓣蓮花乃高僧所屬，所以此僧人等級一定不低。因目前沒有僧人參與邪道案件的相關(guān)線索，逐一排查太耗費人力，所以這個線索暫無人跟進。”
陰蠡看向武司宇，“若是人手不夠，本王可以派疾風營的人給你?！?p> 武司宇搖頭，“若有需要我自會向王爺要人?！?p> 調(diào)查結(jié)果基本如此，再有的機密信息就不是易無量可以留下來旁聽的了。易無為帶她離開訊問室，去了自己的小工作間。
“這些證物是二哥在密室里面發(fā)現(xiàn)的？”
在易無為的辦公桌上，整整齊齊的排列著各種證物。有長生符的拓本，有鞋底印花，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瓶子裝滿丹藥。
突然，一快指甲蓋大小的破布吸引了易無量的注意。
“這能看出什么？哪里找到的？”
易無為湊到她跟前，小聲給她介紹，“這是在祭壇的血池里發(fā)現(xiàn)的，一小塊僧服碎片。我猜測僧人應該進過血池。”
易無量偷偷瞄了眼外頭，小聲詢問：“那你覺得僧人是受害者還是加害人？”
“我更傾向于受害者。整個地牢中只有僧人鞋底的花紋沾了血，其他人的都沒有。如果是加害人，他沒有必要進入血池?！?p> 易無量發(fā)揮自己的想象，也許密室祭壇的景象應該是這樣的：邪道圍坐在臺基上進行某種祭祀活動，僧人被當做祭品浸泡在血池中，宮人則站在祭壇外監(jiān)督整個祭祀的進行。每一類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扮演著各自的角色。
易無量將自己的想象分享給易無為。
“二哥覺得宮人是男是女？能通過鞋底花紋判斷出來嗎？他們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呢？”
問到這里，易無量靈光一閃，大概猜到了此時武司宇和陰蠡在商談什么內(nèi)容了。宮人的存在讓邪道案蒙上了皇族的陰影。如果之前只是一樁江湖邪教殺人案，那現(xiàn)在就變成了皇族成員暗中扶持邪教殺人案，兩樁案件的性質(zhì)完全不同，處理的方式也將千差萬別。
易無為看了眼妹妹，小聲提醒，“有些事情不知道最好?！?p> 易無量給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鎖，“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二哥放心，無量有分寸?！?p> 離開刑部大牢，易無量小聲詢問易無為：“那姓黃的是不是不喜歡我，我感覺他看我的眼神不是很友善?！?p> 之前在牢里，她怕被人聽見，一直沒問。
易無為無奈道：“他是黃勤的親叔父。刑部每年只錄取一位知悔書院的學生，而黃勤是我考取刑部最大的競爭對手?！?p> 哦！易無量瞬間明白了。對手相見，啟有好臉。看來易無為在刑部的日子并不好過。
“要幫忙嗎？”
易無為搖頭，“武司宇作風嚴明，最忌諱小人手段，黃旺還沒那個膽子在他眼皮子底下給黃勤開后門。只要我有真本事，這個位置就一定會是我的。”
“你心里有數(shù)就好?！?p> 離開刑部大牢，陰蠡將易無量送回了探春樓。
淺喜已經(jīng)將各府的反饋意見整理好，就等易無量過目。
“修改意見比較多，掌柜的慢慢看，我去給您拿奶茶。”
易無量點頭，“要紅豆的。”
淺喜應了聲，匆匆下樓了。
易無量盯著淺喜的字跡，思緒又飛回了刑部大牢。被當做祭品的僧人會是誰？會是陰海嗎？
她慌了慌腦袋，將雜亂的信息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