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眼睛澄澈
易無量將饅頭賣光后,回府換了一副扁擔前往陰弦府邸。她到時,其他攤主已經(jīng)幫她占好了位置,熱情的招呼她趕快開攤。
易無量一邊擺攤,一邊與旁邊的攤主聊天。
“牛嫂,今天怎么沒見二公主的那些相好們上門兒,我還想著多看幾眼漂亮書生哩。”
說罷,她將一對耳墜悄悄遞給憨實的婆子,表情夸張的說,“這對耳墜是我昨天夜里找出來的,我看了一圈就牛嫂你配戴,你趕緊收著,別讓人瞧見?!?p> 牛嫂一看是對桃花狀的耳墜,頓時樂開了花。她左右看了眼,嗖的一下將耳墜揣進懷里。
“二丫你就是我親妹子,來來來,喝碗餛飩暖暖身子。”
二丫是易無量擺攤的名字。
她笑著坐在牛嫂身邊,又問了一遍:“牛嫂手藝好,我能吃一大碗。對了,漂亮書生今天怎么沒來?”
她伸長脖子張望,看起來急切又渴望。
牛嫂打趣道:“別看了,人家可看不上你這窮丫頭。”
易無量噘嘴哼哼一聲,埋頭干飯。
“你新來的不知道,今天是那個窮書生單獨陪二公主的日子。聽說那群書生里面二公主最喜歡的就是他,每隔兩日就要單獨見他一次。”
“他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我看他長得不錯,可也不是最好看的呀?!?p> 牛嫂見她小孩子想法,臉上笑出一堆褶子,甚是猥瑣的說:“酒還是辣的好,馬還是烈的棒。女人三十猛如虎,越是剛烈的就越招人喜歡。”
說到最后一句牛嫂的音調(diào)都拔高了,可見她有些亢奮。
原來熟女內(nèi)里這么火熱呢,那她自己到了三十歲……易無量打了個冷戰(zhàn),不敢再往下想。
“公主已經(jīng)三十了?”
“再有兩年就三十了。”
“那她為何不嫁人,陛下沒有給公主相看人家嗎?”
牛嫂笑道:“怎么沒給相看,但最后都被嚇跑了,有一家還給嚇出了病哩。聽說后來陛下再提二公主的婚事,當官兒的們就要死要活,陛下也就放棄了?!?p> 易無量豎起大拇指,“二公主真乃神人也。”
牛嫂哈哈大笑,給了她肩膀一拳,差點給她送走。
易無量的首飾賣得極好,半天就全賣完了。攤主們留她下午聊天,她推說家里有事收攤走了。
晚膳過后,墨時君腳步虛浮回到自家小院,懷里揣著陰弦給他的五十兩銀子。這是母親半個月的藥錢,也是他接下來半個月要付出的尊嚴。
墨時君眼淚滑落臉頰,自嘲道:皆是命數(shù),何不屈服?!
推開門,小院里多了個陌生人。傍晚光線不是很亮,他只看得出輪廓是個女子。難道二公主又派人來了?他雙腿發(fā)軟不敢上前。
“一個禹錢三個饅頭?!币谉o量出聲提醒。
墨時君緩步上前,打量起眼前這位穿著華貴的少女。
“你是誰?”
他當然沒有忘記這個賣饅頭的小姑娘,可此刻他知道那不是她的真實身份。
“是能將你救出火坑的人?!?p> “呵!是嗎?姑娘口氣好大,在下差點就信了。”
易無量點起一盞燈,示意他坐下。
“你母親剛剛睡著了,你還是晚點再進去吧?!?p> 看了眼昏暗的屋內(nèi),墨時君點了點頭。
“我不喜歡拐彎抹角,有話就直說了。你母親的病我能治,但天下沒有免費的膳食,你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去交換。你放心,你長得是還不錯,可我對你并不感興趣。在我這里,你無須賣身。”
墨時君眼底閃過一抹亮光,可很快又淡了下去。
“宮里醫(yī)正都看不好的病,姑娘如何能看好?”
易無量直言,“我對看病一竅不通,可是你母親的病我確實能治。御藥房的醫(yī)正是不是查不出你母親的病因?”
墨時君稱是。
易無量解釋道:“那是因為你母親的病在心,不在身?!?p> “可我母親的癥狀明顯,我親眼所見?!?p> 墨時君還是無法相信她。
易無量便將焦慮癥的發(fā)癥原因、臨床表現(xiàn)等現(xiàn)代知識給他講了一遍。
“有些疾病相關(guān)的專業(yè)詞匯你無法理解,但我想你應該明白焦慮癥是怎樣的病癥了。”
墨時君很久都沒有說話,她在消化易無量剛剛所說的內(nèi)容。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母親的病是從父親過世后才開始的,時間越久病情就越重,直到現(xiàn)在連地也下不了,還需人在床邊貼身伺候。家里的銀錢都被花光了,他將自己心愛的書籍也都賣掉了,可即便如此還是無法醫(yī)治好母親的病。迫不得已,他被其他書生帶去了二公主府,開始了沒有尊嚴的賣身還錢生活?,F(xiàn)在,有個人告訴他母親的病可以治愈,他也不用賣身換取,他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看墨時君的樣子易無量就知道,他被他母親的病折磨太久了,他需要時間思考,思考要不要給自己重活一次的機會。
“我給你一晚上的時間考慮。明日你何時在家?我來找你。”
“白日里都可以。還有,你叫什么名字?”
易無量對他露出甜甜的微笑,溫柔道:“我叫易無量,左相府嫡女,我兄長是知悔書院院長。你好好想想我的話,人生不過須臾瞬間,浪費了太可惜。”
易無量走后,墨時君站在院內(nèi)久久無法回神。
深夜,墨時君泡在浴桶里擦洗身上胭脂水粉的味道,他擦的很用力,有些地方已經(jīng)滲出了血。同樣是女人,陰弦令他惡心。
忽然,他腦海中浮現(xiàn)出易無量的身影,長相平庸,身材扁平,全身上下挑不出一處符合自己審美的地方。可她眼神澄澈干凈,照見她干凈的內(nèi)心。
墨時君舉起潔白如玉的手臂,在燭火下反復打量,“我一身污垢,可配得上知悔書院的教導?”
左相府,易無量找易無悔商議。
“之前我打聽過,墨時君在私塾時成績優(yōu)異,原本有望進知悔書院讀書,豈料突逢變故,竟走到今天這一步。大哥,我想安排他進書院讀書,你答應我好不好。”
易無量挽住易無悔的胳膊,懇求道。
易無悔不為所動,“書院有書院的規(guī)矩,豈能因私而廢。想進書院只有考試這一條路。我可以想辦法給他弄到考試資格,但進不進得去要看他自己的能力?!?p> 這就夠了。易無量將大哥挽得更緊了,眉眼彎彎的沖他笑。
“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p> 說完,她在易無悔的臉頰上輕啄一口,目的達成,高興地哼著小調(diào)走了。
易無量表示:倆直男親臉,毫無負擔。
梓鄉(xiāng)進屋時,易無悔通紅著一張臉呆愣在椅子上。
他疾步過去覆上易無悔的額頭,擔憂道:“大少爺,您額頭好燙,梓鄉(xiāng)去請醫(yī)正吧?!?p> 易無悔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別聲張,我沒病,靜一靜就好?!?p> “可您明明……”
梓鄉(xiāng)預反駁,被易無悔打斷:“出去準備熱水,我要沐浴了?!?p> 梓鄉(xiāng)無奈,只好依吩咐做事去了。
一盞茶的功夫后,易無悔總算從激動的情緒中緩過神來。從小到大,易無量一次都沒有親過他,一次都沒有。小時候,他很羨慕別人家的妹妹親哥哥的臉,沒想到今天輪到自己了。雖然這個親吻來的有些晚,也很不合規(guī)矩,可他就是開心,開心到一點都不想教育易無量,開心到不想讓她嫁給寧王。
“如果左相府堅決反對,也不知道陛下會不會收回賜婚?!?p> 他手指敲擊桌面,感覺自己魔怔了。
昨夜下了一夜小雨,將天空的污濁洗的干干凈凈,碧空白云,氣爽神清。
照顧完母親早膳后,墨時君坐在院子里等易無量來。
門被推開。
易無量抬腳邁入,晴藍長袍,白玉發(fā)冠,好一位翩翩少年郎。
易無量與墨時君行書生見面禮,撩起袍子坐在石凳上。
“你的家人很疼愛你?!?p> 這一點墨時君極其肯定。
易無量聲音愉悅的嗯了一聲,直奔主題,“你考慮的如何了?”
墨時君道:“我想先聽聽你開出的條件?!?p> “好!”
易無量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他,“一間私鋪,在城內(nèi)較隱蔽的位置,只要你答應它以后歸你;每月給你足夠的銀錢生活與學習,直至你考取功名,食朝廷俸祿;知悔書院秋季招生考試資格,但能否進入書院要靠你自己的學識;最后一項,治愈你的母親。”
“如果你還有其他條件可以現(xiàn)在提出來,咱們可以商議。但過了今日我不會再接受任何新的要求,這一點請你牢記?!?p> “夠了!”
墨時君突然開口,“這些足夠了。”
他可以感受到易無量的誠意,所以無需再談。
“你希望我做什么?”
易無量道:“告訴我你所知道的關(guān)于陰弦府邸的一切?!?p> 隨后她掏出請柬遞給他,“以及酒宴到來前,任何與請柬內(nèi)容有關(guān)的事情你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p> 墨時君打開請柬,瀏覽完上面的內(nèi)容后臉色很難看。陰弦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她就是蠆盆里的毒蛇,入其領(lǐng)地無一生還。
“她是公主,你不害怕嗎?”
易無量小小一只,他看不出她的勇氣從何而來。
易無量笑的淡然,“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所以我選擇先解決問題,而不是擔驚受怕。我更奇怪你為何會茍活至今,與你認識的時間雖然很短,可我知道你是個有骨氣的人。難道就因為你母親的病?”
墨時君嘆氣,“這是我的命數(shù),死也無用?!?p> 易無量來了興趣,“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