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墓碑上的全家福
“她們在臥室,雪兒在為他們梳妝打扮?!?p> “在臥室啊,那還好,那還好,我叫了好幾聲,她們也不給個回應。”
老人雙手漸漸放松,長舒了一口氣。
“她們,也去了!”白晝硬是咬著牙,將這句話擠了出來。
理智告訴他,這句話他應該說,但是情感告訴他,他不能說。
嘴,也在這情感和理智之間,發(fā)生了失常的反應。
“去了,去了,去了”
“淑芬”
“小雪”
老人不敢更不想接受這個消息,疾步往臥室走去。
“啪”沒走幾步,老人便摔倒在地,他的腿軟了,他的全身無力。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他推開了,想要扶著他的白晝。
他的腦袋扭向臥室的方向。
他的眼睛緊緊盯著臥室的方向。
他又掙扎著,想要趴起來。
一次
兩次
三次
他在努力的維持著自己的倔強。
他在努力著展現(xiàn)自己的堅強。
終于,他似乎是累了,呆坐在地上。
他的腦袋朝向臥室的方向。
他的眼睛,直直的盯著臥室的門框
雙眼中,卻沒了神光。
“嗚嗚嗚”淚水在這一刻,如泉涌般流淌。
傷心的哭聲,夾雜著不甘的怒號,在屋子里回蕩。
“為什么,為什么淑芬和小雪會死,她們怎么會死,她們怎么能死?!?p> 他能接受黑子的離去。
他也做好了黑子會離去的準備。
他知道黑子的工作性質(zhì),和危險度。
然而,這一天,有人告訴她,自己的兒子,兒媳,孫女,都離開了自己。
他,接受不了。
“有兇徒闖入,害死了黑子,殺害了嫂子和小雪?!?p> “兇徒?”
“什么樣的兇徒能殺了他,他可是四級御鬼師啊。”
四級御鬼師,雖然不說多么強悍,在這關(guān)城,已經(jīng)處于食物鏈中高端了,卻被人殺害了。
甚至,在黑子吞鬼的情況下,都沒能留下對方。
“為什么,他一直老老實實,本本分分,還有人對他下手?!?p> 入室搶劫?別搞笑了,四級御鬼師,干點啥賺不到錢,會來這地方搶劫,老人看的很明白的。
“為什么,為什么他保護著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卻容不下他?!?p> “是我造了什么孽嗎?報應應在了他們身上?!?p> “還是我活的太久了,奪了他們的壽命?”
“為什么,為什么不把我一起帶走啊?!?p> 老人的呢喃聲,一聲一聲刺入白晝的心中。
看著跪坐在地上的老人,又想到古老,他在面對女兒一家死亡,大概率,也是這么個心情吧。
哀莫大于心死,所以,他那么豁達的人,都沒能挺過去。
這個跪坐的老人呢?能挺過去嗎?
“后悔嗎?”
“我從不會后悔入剿鬼軍?!?p> 那時,他們第一次遇到危機。
“其實,加入家族,可能危險更小,收獲更大?!卑讜冃Φ健?p> 剿鬼軍的工資其實不高,聽名頭挺好,其實一直處于一個尷尬的位置。
反而加入各大家族中,鈔票大把。
這些家族,掌握著關(guān)城百分之六七十的經(jīng)濟。
“你咋不去?!?p> “這個世界,有些事總需要人去做。”黑子反問道,轉(zhuǎn)而又說到,露出了憨厚的笑著
“有一天,我死了,幫我照顧好你嫂子,照顧好小雪和我父親?!苯俸笥嗌?,黑子吐出一口煙圈,認真的說道。
看著不斷質(zhì)問的老人,白晝,不知道能不能完成這個任務。
“為什么,善良的人受傷更多?”
“為什么,他保護著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卻容不下他?”
“為什么我會來到這個世界?”
“為什么要來到這么個世界?!?p> “怎么樣才能結(jié)束這一切?!?p> “誰又能結(jié)束這一切。”
想想前世那安定的生活,還有無數(shù)人在罵。
如果讓他們來到現(xiàn)在,誰還有臉能張開那口。
道德崩壞,人鬼不分,法令難行,黑白難辨,這,就是現(xiàn)在的世界。
“這個仇,我們一定會報,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痹聝簽閮扇耸釆y打扮完成,看著老人,認真的說道。
這個世界,葬禮很簡單,將死人的遺體送去火化,然后,就可以直接入土了。
這個夜晚,白晝等人沒有回家,就在屋子里湊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就下起了蒙蒙細雨
頂著細雨,白晝安排著黑子的葬禮。
周大福最先到場,接著是君長生,陳冬冬,以及其他各隊的隊長。
慢慢的,得到消息的,各隊隊員也來了,頂著細雨,穿著黑衣,靜靜地,看著那塊墓碑,以及墓碑上的那張全家福。
那是年初拍的,春回大地,萬物復蘇,應不住小雪的糾纏,月兒,白晝,黑子等出去踏青。
在一片青草地上拍下了這張照片。
照片中黑子抱著小雪,露出幸福的憨笑。
小雪做著小兔子狀,笑容干凈而純粹。
女人挽著黑子的胳膊,略顯矜持,但微微勾起的嘴角,無疑暴露著她的心聲。
雨越下越急,風越刮越大,所有人身上都濕透了,一千多人,卻沒有任何人有一句抱怨。
這就是剿鬼軍,雖然不是真的部隊,沒有經(jīng)歷嚴苛的培訓,卻比任何一個部隊都要團結(jié)。
老人也在受著風雨的摧殘,雖然雙眼呆滯,全程未發(fā)一言,但卻不愿離開這座墓地,這塊墓碑。
因為,這里有他的兒女,有家的味道。
人不在了,家,也沒有了。
這世界對他似乎懷有深深的惡意,暴雨的來襲,無疑給予他那本就不太好的身體,更為嚴重的摧殘。
白晝怕,怕他熬不過去,卻無能為力。
他試過強制,但引來的是老人瘋狂的反擊。
老人的心,其實已經(jīng)死了。
胡月兒低聲啜泣著。
周大福,狠狠攥著拳頭,瘋狂的呼吸著。
君長生和陳東東對視著,又沉默著。
幾天前還并肩作戰(zhàn)的人,就這么離去了。
突兀的,無聲息的,就此離去。
致詞,默哀,敬禮,獻花,一直到下午兩點多。
老人終于還是倒下了,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折磨下,在葬禮結(jié)束的那一刻。
他強撐著的,那股勁似乎泄了,就那么直挺挺的倒在了那里。